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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万人……”
“步骑十万?”
“我们才多少人,开封城能守得住?”西南角的一桌,一个头包红色头巾的头目大声嚷嚷说着。
顿时引来纷纷附和,七嘴八舌,喧闹不休。
王思顺眼珠转了转,起得身来,义正词严道:“开封大城,只要防守得当,怎么守不住?兵书上不是说,十则围之,我等要是齐心协力,朝廷想要得手,只怕需得二十万兵马才够,区区十万,算得了什么?”
众人闻言,有着几个脸上喝得红扑扑的贼寇头目大声叫好。
贺国盛皱了皱眉头,撇了一眼王思顺,分明有些看不惯王思顺的“哗众取宠”,但有时候这般多人,还真缺不了这么一个坏着高岳的事。
所谓,出头的椽子先烂,高黑塔就是这根椽子。
贺国盛不理王思顺,而是目光咄咄地看向高岳,问道:“高大当家,后续官军步卒大批前来,消息可曾属实?”
见周围吵闹的实在不像样,罗进忠断喝一声,大声道:“兄弟们都静一静!听高大当家怎么说!”
厅堂前后咋咋呼呼一通,闻听罗进忠这一声断喝,咕哝几句,声音渐渐低了下来。
高岳沉声道:确信无疑!朝廷听闻我等在河南起事,惊恐非常,开封府城被攻破的噩耗传至宫城,听说皇帝老儿的儿子正在举办册妃大典,听到开封被破,皇帝老儿又惊又怒,当场晕厥过去,京营节帅贾珩领兵倾巢而出,昼夜兼程,誓要将我等荡灭!”
提到皇帝病倒,高岳心头的阴郁也为之散了散,目光冷闪,拿起酒盅,一口饮尽。
不管如何,攻破开封府城,堪称他近年以来与朝廷官军交锋,最为得意的手笔,还是通过假冒官军的方式,这般巧妙的瞒天过海之计。
事实上,高岳并不知道,在另一个时空,也有类似之事。
崇祯十四年,二月初九,李自成陷洛阳,杀福王朱常洵,当时河南巡抚李仙凤领着游击将军高谦,在黄河以北的怀庆府清剿农民军,李自成察觉到开封防守空虚,遂日夜兼程,打算奔袭开封,先头三百骑假冒明军,但因为官道上乡民拥塞路,手下砍民争路,以致为城头上的明军发现,最终偷袭没有成功。
在稍早一些的崇祯十四年正月,张献忠同样截杀杨嗣昌信使,夺取兵符,假冒朝廷使者进入襄阳,里应外合夺取襄阳城。
在腐朽的官僚体制下,玩忽懈怠之心充塞上下,假冒朝廷信使、钦差,欺骗地方官吏,青史屡见不鲜。
众人闻听皇帝晕倒,都是大喜不已,齐声叫好。
“皇帝老儿都晕倒,可见大汉气数已尽啊。”李延庆面色振奋,高声说道。
这位精擅骑射的李大当家,原是曹州下辖驿站的驿丞,后来因妻子貌美为曹州知州的弟弟看上淫辱,遂杀死知州之子,从此落草为寇,一心一意和朝廷作对。
高岳道:“高某与朝廷势不两立,诸位也知,三千弟兄都折在朝廷手里,但再是愤恨,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现在朝廷官军势大,我等守卫开封,还望诸位同心协力。”
众人都是齐声称是。
而就在巡抚衙门庆贺击退官军之时,开封府府城戴门楼西南角的墙垣处,曲朗领着二三十个弟兄,巡查城垣防守,沿着一根绳子向下放出一道人影,猫着腰,消失在月色中。
离开封府城三里外,四面以鹿角、栅栏临时扎就的营房中,四方悬挂着马灯在风中摇曳不停,一队队举着火把的京营兵丁,手持长矛,腰佩雁翎刀,在错落有致的军帐中巡逻。
“先生。”这时,咸宁公主挑帘进得灯火通明的帐篷,看向立身在城防舆图前方的少年,道:“都过了戌时了,先生吃点东西吧。”
说着,端着一个盛放饭菜的托盘,在漆木小桌上摆放着,少女身形窈窕纤丽,手臂舒展如杨柳依依,纵是飞鱼服仍难掩玲珑曼妙的身姿。
贾珩抽离目光,转过身来,看向咸宁公主,唤道:“殿下。”
说话间,近得前来,正要拿起快子。
咸宁公主明眸熠熠而闪,嗔白道:“先生还没洗手呢。”
“都差点儿忘了。”贾珩自失一笑说着,放下快子。
伴随着脚步声响起,夏侯莹端着一盆清水过来,放到一旁的木架子,贾珩洗了洗手。
“先生可想到破敌之策了?”咸宁公主近前而来,手中拿过毛巾,递将过去,玉容关切地看向少年。
贾珩接过咸宁公主递来的毛巾,擦着手,若有所思说道:“倒是有了一些眉目。”
“哦?”咸宁公主惊讶问道。
贾珩道:“等会儿得夜色掩护,我军调拨兵马,前往南面城垣,同时在正面发动勐攻,吸引贼寇注意,而后南面破袭,趁势夺取城门。”
经过先前蔡权以及瞿光的汇总,适当分配兵力给南面城垣。
等来内应更好,如果等不来内应,强攻虽有伤亡,但还在可承受范围。
否则给贼寇越多时间整合内部,越容易陷入旷日持久的攻防战中,给开封城造成更大的战争创伤。
不说其他,贼寇若逼迫着城中百姓丁壮协助守城,依托城池,官军都会觉得棘手。
“夜间攻城,只怕视线不便。”咸宁公主这时拿过快子,递将过去,声音如冰雪融化,清冷悦耳。
贾珩状其自然接过,低声道:“于我不利,于敌也更为不利,我军可得骑兵往来支援,而贼寇只能疲于奔命,还有敌寇作训不如我军。”
这时代士兵多有夜盲症,而京营骑卒因为需要长途奔袭,昼夜兼程,在拣选兵额时就对患有夜盲之症的兵卒予以筛选,而且平时作训也有夜间破袭。
李愬雪夜下蔡州,更是经典的夜战桉例。
咸宁公主点了点头,轻声道:“先生定计就好。”
贾珩也不再说其他,开始低头食用着饭菜。
然而,就在这时,军帐外传来沉重而急促的脚步声,锦衣千户刘积贤挑帘进来,立定,抱拳道:“将军,曲镇抚那边儿派人过来了。”
贾珩闻言,面色一怔,继而心头大喜,问道:“人在何处?领他过来。”
刘积贤应道:“就在外面。”
说着,两个锦衣校尉领着一个青年进入军帐。
“卑职锦衣百户丁敬,见过都督大人。”来者正是曲朗身旁的锦衣百户丁敬。
贾珩目光咄咄地盯着丁敬,问道:“丁百户,开封城内情形如何?曲镇抚现在何处?”
丁敬道:“回禀都督,开封城内都在庆贺着挡住官军,防守已见松懈,曲大人现在南城戴门楼巡视,特命卑职禀告都督,南城一线,防守空虚,而戴门楼有着咱们的人打开城门接应。”
贾珩问道:“有多少人?”
“二百来人,但多是附逆贼寇,咱们手下的锦衣兄弟四五十人,不过已足以放下吊桥,迎接骑兵进城。”丁敬轻声说着,低声道:大人如是今晚或是明天从南面大举而攻,大人可以三声号炮呼应,那时大人就知道都督已有准备,关键时候会响应。”
贾珩点了点头道:“好,原就在今夜袭取南城,刘千户,让人领着丁百户过去歇息。”
再回去报信的风险就很大,曲朗也认识到这一点儿,遂以三声号炮为应,以此作为联络方式。
丁敬抱拳应命而去。
待丁敬离去,帐篷中陷入短暂安静。
咸宁公主脸上见着喜色,声音中难掩雀跃道:“先生,如今得了内应,应能轻易下城了。”
贾珩点了点头道:“殿下,饭先不吃了,即行调兵,迟则生变。”
否则,耽搁的久了,谁知道贼寇会不会即行调整部署,增援南城守御。
贾珩转而看向一旁的刘积贤吩咐道:“让瞿蔡几位将军过来议事。”
不大一会儿,瞿光和蔡权以及几位游击将军进入小小的军帐,都是诧异地看向那少年。
贾珩沉声道:“今晚我军从南面城垣的戴楼门勐攻贼寇,本帅即刻点齐兵马,从开封府城西面勐攻,吸引贼寇注意,蔡游击,本帅再分你三千兵马,不打火把,借夜色转进南面城垣,你在半个时辰后从南城戴楼门攻入城中,南城城门会有内应接应。”
说着,将与曲朗的约定给蔡权叙说了。
哪怕是有城中内应接应,也不能一股脑地前往南城奔袭,那时贼寇顷刻之间就知道向南城支援。
蔡权眼前一亮,拱手应是。
贾珩看向瞿光道:“瞿将军,你回返东城,半个时辰后,大举造势羊攻。”
瞿光抱拳称是,然后领命而去。
等两将调拨完毕,贾珩看向剩余的众将,沉声道:“剩下诸将领七千兵马,两千丁壮,即刻整军勐攻西城。”
随着时间流逝,休整饱食过后的京营兵马彻底动作起来,趁着夜色再次向开封府城围攻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