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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叔宝显然没什么兴趣,他只关心羌人与陇佑道,便捡了这方面询问。秦铭也就老老实实地说了这女娃与蜀王以及阿念将军的关系颇好。那日宴席之后,那女娃就跟他攀谈,先是谈起了他的父亲,表示对他的父亲万分敬仰佩服,说是心无杂念怀有赤子之心以天下为己任的至纯之人。
“这女娃倒是很知己你了。”秦夫人打趣。
秦叔宝淡笑,说:“大约是这孩子的家人所教。”
秦铭摇头,很坚持地说:“不,应该是她自己。”
秦叔宝没与他争辩,再次捡了他想要知道的问。秦铭就说,其实是那女孩在对他说杨氏好些武将都折在了陇佑道上,说那羌人的作战能力特别强悍,虽有阿念将军的奇袭,但剩余残部却悄无声息消失在陇佑道,这真是很奇怪的事。
“她忽然与我说起这些,然后就闲聊说蜀山山高林密。又与陇佑道接着。”秦铭说。
秦叔宝已大惊,连忙问:“后来如何?”
“我故意说那里山高林密,容易迷失,且悬崖峭壁,不太可能。”秦铭回答。
“她怎么说?”秦叔宝忙问。
“她蹙眉很认真地说,兵者,诡道也。你以为的不可能,恰恰就是可能。然后说她认为羌人残部很可能就在那一片山林里。”秦铭将当时的对话说得一清二楚。
秦叔宝沉思许久,秦夫人低声问:“这丫头为何单独找铭儿说?”
“我想她大约以为铭儿会告诉我?”秦叔宝分析。
秦铭与秦夫人都摇摇头,表示并不清楚这女娃的想法。索性,他们一家人也不再纠结此事。秦铭便分析说将陇佑道的祸患彻底铲除是极大的功劳,就杨氏六房与弘农杨氏的处境,杨氏六房是亟待需要大功劳以便于离开晋原县的,入朝为官的。
“你的意思说这女娃会铤而走险,入深山除陇佑道大患?”秦叔宝问。
秦铭不太确定,说自己只是猜测。要不然,她为何要向那帮土匪打听那一片山区的事呢。
“一切只是你的猜测,唉。”秦叔宝叹息。
秦铭不再说话,秦夫人便劝丈夫莫要太过忧心,阿念已将陇佑道扫除得差不多,剩余的残部一时之间不可能得以恢复。这段时间,再慢慢想办法。
秦叔宝也只能接受这样的事实。可事实是过不了多久,杨氏六房发现了盐矿,还利用火井改进了煮盐法,为大唐带了质量上乘的盐。军中的士兵们终于吃上了盐。
大唐天下无论是朝臣还是百姓都在为能吃上精致的盐而欢呼。但秦叔宝却唯独注意了一件事:当地的守军无意中发现了羌人据点,击毙了搞事好战的匪首,将羌人部众迁居在附近的郡县,造册入户,分给田地,给予他们安定的生活。
“此事,功劳归的是哪一家?”秦叔宝问。
“原本是晋原县边境守备,但那守备后来被莫名暗杀。因此,这份儿功劳也没人领。不过,听闻发现羌人蛛丝马迹的是火井村的人,所以,火井村那边整村都迁居到繁华城镇去了,每人三亩良田。”秦铭已从医,但还有军籍在身,对这些事也知晓一二。
“罢了,不管是谁,祸患解除即可。”秦叔宝感叹。
秦铭抿唇没说话,给自己的父亲把完脉后,才悄悄对秦夫人说:“阿娘,我觉得,是她。”
秦夫人正忧心自家夫君的身体,一时没反应过来,便反问:“谁?”
“杨氏阿芝。”秦铭很笃定地说。
“就算是她,她不肯承那份儿功劳,你也别胡言了。”秦夫人想了想,告诫儿子。
“儿子明白。”秦铭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也是从那时起,那个名满天下的杨氏九姑娘在她与夫君的眼中已不太一样。但那女子到底要做什么?两人却是猜不透。
有一度,自家夫君还很忧心,怕这女子是敌国培养出来。毕竟长孙无忌那惊才卓卓的爹在突厥就是干的这种事。突厥王对他赏识,委以重任。最终的结果就是强大突厥分裂成东西突厥,再难与中原抗衡。
“你瞎操心。当今那位可不是突厥蛮夷。”秦夫人鄙视自己的夫君。
秦叔宝也不说啥,只是多喝了两碗菜汤。
后来,阿武从蜀中回来,讲了许多关于杨氏六房的事。确切地说,是讲了更多杨氏阿芝的事,夫妇俩这才觉得先前那些猜疑都是多余的,杨氏六房如履薄冰,必然会寻求突破,寻求自保。
“很有前途的一家,只是不知能走多远。”柴令武离开后,秦夫人曾这样感叹。
“如若阿铭和阿武都没夸大。杨氏六房一旦入主长安,这长安城便可热闹了。”秦叔宝淡淡地说。
秦夫人那时也想要看这一场戏。毕竟,杨氏六房能把自己的长女送给太子当侧妃,又能让柴绍收小女为义女,且是入了族谱的义女。
那时,秦夫人真的是想看这一场戏。
可新年刚过,秦叔宝的身体每况愈下,孙思邈有所保留,而秦铭的医术还不够精湛。她便无端想起杨氏阿芝来,听闻她的父亲堕马痴傻多年,却在短短几月就痊愈。其中的妙手回春之术,让她异常心动。
如今,蜀王李恪前来,送来的信件里,更明确地指出了杨氏六房有能人能救秦叔宝。条件就是求将军府竭尽全力护住杨氏阿芝。
但此时此刻,秦夫人在见过杨氏阿芝后,再也无法作壁上观。她甚至在初初一见,就喜欢上这个小姑娘。而今,这小姑娘先是乱了方寸,却又在瞬间神情坚定,更是让她大为佩服,大为好奇。
能在初到长安,面对棘手的局势,能在瞬间就镇定下来,找出应对之法。
这——
这样的人,即便是乱世隋末的众英豪里,也未曾有。
秦夫人从最初的好奇到喜欢,再到眼下的佩服。她瞧着深蓝夜幕下的春日星空,忽然很想要不惜一切代价护着眼前的女娃。对,不惜一切代价,而且她很清楚这并不仅仅是因为这女娃可能能救治自己的夫君。
“秦伯母,可否——”江承紫站了许久,看倚窗而立的妇人似乎陷入了某种思绪,便轻轻出声提醒。
秦夫人身形一凝,这才觉得不好意思,她竟然自顾自沉浸在往事里,忘了身旁的小姑娘还等着她回答。她不好意思地咳嗽两声,顺手将各自窗户拉上,并放下草帘子,示意女娃到内屋里去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