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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畜生啊……”关大吐完,虚弱地躺地上奄奄一息道。
展陶脸色也极为难看,相信无论搁谁身上,心情都好不到哪去,每天早上吃的营养主食竟是……蟑螂搅碎糊的稀泥!可想而知,别的配菜也好不到哪去。好不容易定住心神,展陶咬牙切齿道,“过几天是寺庆,是每年一度的盛事,在这特殊的日子里,寺内监控等级会暂歇性降低,咱们可以趁这个机会下手。”
“有计划了?”相较筹划,关大更擅长于执行,这大概是他脑子不好使的一种借口。
洛瑞接过话茬道,“为了筹备好庆典活动,往常会提前几天往这输送食材物资,是一场名副其实的饕餮盛宴,假若只是偷一小部分的话,应当不易被发现才对。”
“没错,作为寺内群众队伍最庞大的集体,庆典怎么能少了我们?必须加餐!”展陶讲的掷地有声,连胃都跟着附和。
具体的施行方案尚未落定,还得花些时间来回打磨,洛瑞是个细致人,展陶也是,这俩细致人搭起伙就贼磨叽,把一边的关大搞的很难受。洛瑞用签字笔在白纸上勾画,线条飞快成型,定睛一看便可认知,这是近乎寺监三分之一的地表全貌。展陶很惊讶,他不认为这是与化蛇融合后的助益,应当是洛瑞天性如此,记忆力惊人。
关大在纸上将打听到的食材运送路径描了出来,因为是道听途说,真实性有待考究,排除那些经不起推敲的,最后得出走回旋廊厅过荔湾子,和修罗场过议事阁的可能性最高。两条线路四个点,可眼下只有三人,况且每个点布一人不妥当,这意味着还得寻别的同伙帮手。找人不难,这几天通过发展下线,展陶在狱中的小弟愈来愈多,笼统起来已有几十之数。可要找信得过靠得住的,这并不容易,若关键时刻掉链子,那是前功尽弃的罪过。
展陶让关大先去挑人,洛瑞再审,最后再经他过目定夺,这样比较省力。寺庆说是还有三天,可奈何要做的事太多,仍是火烧眉毛的节奏,再者,寺监内白天劳改活动必须参加,要是点到不在,又是一记大七天的单人禁闭。凡是关过那盒子的,都不想再试那滋味,在暗无天日的环境里待上七天,无人能说上话,不知道时点,漫长的体力消耗与精神折磨,再糙的汉子也受不得这么一关。
展陶没吃过猪肉,可见过猪跑,他很懂得规避风险保护己身,所以凡是会点到的活动,他一律未缺席过。寺庆前天,白日劳改活动内容是清煤灰,听起来很容易的活儿,做起来却倍感心酸,堆成高坡的煤灰,像一座死去的火山,火焰焚噬万物,一不留神也吞没了自己。山永远那么高,集体铲上半天,也不见有任何变化,这极易给人一种无力沮丧感。展陶在想,出去前会有机会见它矮一点点吗?
烈日当空艳阳高照,汗水不要钱似的流,皮肤被高温灼伤成不健康的暗红色,呼吸道里吮入的空气滚烫无比,令人极不舒适。到处都是监工,严密的管控意味着高强度的持续作业,很快,有体力不支的老人先倒下了。枯槁的身躯倒地,死气沉沉荡起厚实的灰尘,一阵咳嗽声中,一记重鞭破空袭来,毫不留情地打在老人胸膛上。
啪!脆响声中,皮肉开裂,奄奄一息的老人甚至没有多余气力痛叫。这在人类世界中丧尽天良的一幕,却并未在这儿引起过多关注。一是主角的世界里,感情中的同情心,未免是太多余的东西。二是在寺监,这类情况过于频繁,见得多了自然也就不足为怪。再者,帮助他人的先决条件是,自个儿有能力去改变什么,在寺监服刑的人大多认了命,而认命的是软弱的,连自保都难,自然再难去顾及其它东西。
鞭打还在继续,其间夹杂了拳脚与口头辱骂,老人发不出声响,像一具死去的尸体,默默承受着凌迟。不远处的展陶在沉默,他身旁的关大和洛瑞也在沉默,只不过理由不同。关大和洛瑞的沉默,是真正的沉默,他们不想说什么或者做什么,他们不认为英雄主义的行为有任何意义,无私?伟大?能当饭吃?
即便是改善伙食,也是建立在自个儿吃好喝好的基础上,有利于发展团体下线,建立起群众口碑,这才是根本目的。至于展陶的沉默,是外在的沉默,他心里在做急剧的挣扎,有神于他肩两侧对话。救或不救?善说,与人为善,该不吝伸出友谊之手,积攒功德。恶说,此非我族,救他等于树敌,切勿忘记仇恨,荣辱必须铭刻在识海神碑上。
两道声音在脑海中回荡,展陶犯了纠结的毛病,他拿不到主意,有些苦恼头疼,他以追求顺心顺意为人生终极目标,却总在抉择上犯难。他也知道,难以达到真正的心神清明通畅,本就一介凡人,平凡躯壳里装的,也只是虚伪庸碌的灵魂。可是,总不能就这样看着,那和牲口还有什么区别呢?顺心意不同于莽撞任性,只是单凭直觉,做认为正确的事情而已。
展陶得以开脱,笑了,不再思考。他的灵力在体表以下激荡沸腾,他以为双手握住了力量,那掌控风与海,看穿天与石的感觉真的很好。活着是件美妙的事,展陶一直这么认为,生命是宝贵的,所以他很惜命,从今往后,他也想好好珍惜他人的命。
又是一鞭,不过这回停住了,因为一只手死死抓扣住了鞭绳,断了他的去向。
“我隔你三尺,杀你只需两息,你若叫人,再快也得一盏茶的时数。”
“你停手,我放你走。”
展陶共说了两句话,他表情平静,不带一点威胁的意思,更平静的还有他的眼睛,两者结合起来,让他像在阐述一个客观存在的真理。也许这很具说服力,可挥鞭的人不想答应,他冷冷睥睨着展陶道,“可惜,我命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