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缓缓踱马出城。
看来只能等晚上再问了。
却说甄姜转入内室,这才骤然察觉身上像失去了力气一般,紧紧贴墙壁靠着,大口喘息,不禁鼻间发酸,两行清泪便顺着脸颊滑了下来……一切,都不一样了,燕北还是一副老样子。
甄氏在中山几百年的基业没了,二兄没了,仅剩的几口人从冀州一路逃到蓟县,人地两生无依无靠。燕北是她这些噩梦般的日子里见到的唯一一个友善的旧面孔。
晌午时远远地看到燕北提兵过巷的模样,那种威风凛凛的自信令她打心底里感到安心。她以为自己再见到燕北,可以一蹦一跳地带着灿烂笑容敲敲他明亮却带着划痕的肩甲,装模作样地拱拱手,恭喜他成为别人眼中的大人物。
即使不透露出自己心底里听到关于战事的那些只言片语时的担心,也能装作旁若无事地问问他,那些战斗的来龙去脉,探寻他眼中看到的惊险与兴奋。
甚至可以把玩他的兜鍪取笑他现在人模人样,草鸡飞上了枝头长出金毛。鼓励他像阿翁那样做个好官,让她不用在告诉别人真正的燕北是什么样子时拙言到无话可说。
可当她见到燕北,看到他开口有话要讲的窘促模样,她知道,一切都不一样了。
她怕燕北开口问她,问她究竟是怎么了。
她更怕自己回答,回答她,她们……没有家了。
她最怕的是,她说不清话口脑模糊,张口眼泪便往下掉的愚蠢模样被他看到。
甄姜更讨厌自己现在像个痴儿傻子,靠着墙壁湿了衣襟,只能用力抱紧跑来安慰她的妹妹,可抱得再紧却都无济于事,只能哭得更厉害。
……
高览看到燕北眼中的忧虑,在麹义走后收敛了笑容,沉声问道:“怎么样,甄氏的近况……不好?”
“何止是不好。”燕北敲了两下胸口,舌尖抿着下唇露出少许雪白的牙,眉头从出来就从未舒展过,“府里什么都没有,老夫人身边连个使唤伺候的奴婢都没有……陪我在这等着吧,让兄弟们把道让开,别挡到人家过街,从马上下来,端矛攥刀的再把人吓到。”
“诺。”高览也不知怎么宽慰燕北,只好先应诺按他的意思把一什骑卒安排了,命众人将马拴好,这才与燕北立在府门侧前等着,歪头问道:“甄君去哪儿了?”
燕北摇头,“不知道,张氏只提了三郎和一个叫子经的,大概是甄氏在幽州的朋友吧,一同去拜访什么渔阳王君,可能甄兄也一道去了。”
“诶,渔阳王?”燕北的眉头突然皱的更深了,“如果是一个王,或许我认识他们去拜访的这个人。奇了怪,甄兄怎么会与他来往?”
“谁?”
“广阳安次人王松。”
“肯定不能啊,你刚不都说是渔阳王君了么,怎么会是广阳安次人。”高览撇撇嘴笑道:“你这是关心则乱啊,你想错了。”
“没错,你不了解情况。燕某早年在涿郡范阳有座庄子,指使姜晋王义他们在渔阳走私盐铁,塞外贩卖骏马,当时做过不少作奸犯科的事。”燕北看了高览一眼说道:“安次王氏是个大姓,安次有他们的邬堡、泉州有他们的盐场,雍奴有他们的匠奴……比燕某厉害的多,我那点小买卖都是他们牙缝里漏出来的。”
“那你怎么笃定是王松的?”
“他的父亲是很有才能的人,不过前几年过世了,现在掌家的就是王松……也是个年轻人。”燕北看了高览一眼,轻笑道:“能让甄兄去拜访的,也就他了。不过我想不通,依甄兄的才能就算到了幽州,在州府求个官职应当也是很容易的事,怎么府上如此破败,还和那样的豪强扯上关系。”
就在这时,街道上有三人并肩而来,身后还跟着十几个奴仆,朝着燕北这边走了过来。
“燕兄!没想到你真来了,这是在寒舍外等了许久吧?”甄尧两步并作三步快走而来,“是尧失礼了,这位是将军燕北,这两位,此为安平牵子经,师从安平大贤。这位是安次王君,渔阳大豪。”
“在下牵招,见过燕君。”
名叫牵招的青年看向燕北的目光充满好奇,而叫做王松的年轻豪强则用不太舒服的眼神上上下下将燕北看了一遍,这才拱手道:“燕将军大名某早已得知,在下王松,有礼了。”
燕北轻轻点头,对甄尧笑笑,道:“既然三郎有客人,那我改日再来……我与部下暂于南门外扎营,三郎可叫二兄去寻我饮酒许久,告辞了。”
燕北说罢,高览便招呼士卒牵马跟上,一道轻骑朝着城门踱马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