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氏有些慌神,“不可能啊,我明明放的足量,药还是用纱布包着的,肉汤里没药渣,妙娘又不懂那些,她总不能看出来吧?”
这时,东屋门突然被推开,出来的人是姚氏。
姜明山心一跳,“有动静了!”
陈氏也跟着紧张起来。
跟着就听到脚步声朝着大门方向来。
姜明山马上拉着陈氏躲往一旁。
岂料,那脚步声顿了一顿之后,似乎换了个方向。
姜明山正在心里暗骂姚氏磨叽,就感觉到脑袋顶上一湿,有人探出墙外倒夜壶,浇了他和陈氏一个正着。
从头到脚一股子尿骚味儿,姜明山怒火四起,想骂娘,但还是忍住了,不得不带着陈氏匆匆回去洗澡换衣。
那二人走后,姚氏才狠狠啐了一口,“呸!不知廉耻的狗东西,大晚上还来扒门。”
姜妙睡得沉,并不清楚这天夜里的动静,姚氏嫌丢人,没跟她说。
一夜过去,姜妙安然无恙,并未小产,也没有哪不舒服请大夫。
姜明山快气疯了,一旦让外人得知姜妙怀了孽种,今后不仅他这张老脸没地儿搁,大郎的科举也得泡汤。
那个逆女,她是想毁了整个姜家啊!
姜妙这些日子,就是抱着破罐子破摔的态度活下来的。
对她而言,把孩子流掉与生下来所造成的后果,并没有太大的分别,前者除非她一辈子别嫁,否则嫁了再让婆家发现端倪一纸休书扫地出门,丢脸效果绝对不会比把孩子生下来被发现更差。
姚氏知道她心里难受,这种事儿也安慰不了,只得尽可能地照顾好她。
随着月份增大,姜妙不再孕吐,倒是瞌睡渐多。
姚氏每天除了伺候她,还得出去干活儿,村人见了她,总要问一句妙娘的病怎么样了。
每每这种时候,姚氏只能叹气。
村人们便明白了,妙娘才刚及笄,到底还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赶个集与家人走丢,想来是惊吓过度,难怪这病不见好。
姜妙便一直这么称病养着。
一晃眼翻过年,腹中胎儿都足月了。
姜妙怀孕至今,姚氏都没请大夫来看过,她只能自己算预产期,挨近这段日子,白天不太敢出门,就怕闺女突然发动。
闲在家里,姚氏就找来针线,给即将出生的小家伙做棉衣棉袜。
晚上灶膛里的火不敢全灭,锅里随时温着水以防万一。
本想着,自己寸步不离地看着,总能顺利熬到发动,谁料,这天晚上姜妙起夜时,天上突然响起了暴雷,闪电一阵阵的格外瘆人。
姜妙受到惊吓,踉跄过后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紧跟着羊水就破了。
痛呼声惊醒了东屋的姚氏。
姚氏匆匆穿衣推门出来,就见闺女瘫在地上疼得满头大汗。
姚氏吓坏了,现在要挪动人已经不可能,只得迅速翻来旧褥子垫在姜妙身下,又去灶屋端了热水来,蜡烛和剪刀是一早备好的。
姚氏没有接生经验,但她以前临盆时,亲眼得见过,眼下这种情况不可能请稳婆,唯有上手一试。
“娘,好疼。”姜妙双手揪着褥子,指节泛白,唇瓣被咬出了血。
姚氏心疼道:“你忍着点儿,别叫唤,不然一会儿该没力气了,来,先吸口气,娘让你用力你再用力。”
姜妙说不出话,她只觉得肚子里有东西在往下坠,然而就是出不来。
疼,像全身骨头被碾碎了那样疼,疼得她眼泪都出来了。
“妙娘,再坚持一下。”姚氏一直不停地鼓励她,“孩子就快见头了。”
不行,太疼了,她坚持不了。
姜妙全身都在冒冷汗,眼前一阵阵恍惚,就快听不清姚氏的声音。
姚氏看了眼闺女毫无血色的脸,吓得不轻,不停地喊她,“妙娘,你听我说,生了娃也没什么,大不了以后娘带着你离开溪水村,去个没人认识的地儿,咱娘俩把孩子抚养长大,将来让他给你养老,只要你平安无事,就什么都还有希望。”
姜妙勉强拉回几分神智,死死咬着嘴唇,配合着姚氏用力再用力。
她觉得很累,明明身上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却还得不停地使劲。
她想睡,想休息。
姚氏还在不停地喊她,一声声“妙娘”钻入耳朵。
很亲切,是她遭难以来唯一的一抹温暖。
想起姚氏这一年来事无巨细的照顾,姜妙猛地来了劲儿,这一下,肚子里的东西彻底滑出去。
“出来了出来了。”姚氏的欢呼声在耳边响起。
姜妙听到孩子被拍哭的声音,一开始很细,跟着越来越洪亮,险些要盖过外面的暴雷声。
姜妙能感觉到,自己不剩多少力气,她含泪看着姚氏,声音极其微弱,“娘,女儿不孝,若有来世”
话未说完,双眸慢慢阖上,泪珠儿顺着眼角滑落。
姚氏把小婴儿清洗干净,裹进包被里,回过头就见榻上的姜妙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她心下一沉,脚下似有千斤重,不敢过去看。
“妙娘,妙娘?”姚氏的声音在颤,一面喊,一面滚出热泪,“你别吓娘。”
她终于走到榻前,伸出去的手却抖得厉害,手指探了探姜妙的鼻息,没有出气也没有进气,最后一丝气,已经耗光。
姚氏不敢相信,自己捧在手心里呵护了这么久的女儿没了,她瘫坐在地上,失声痛哭。
外面电闪雷鸣,襁褓里的小婴儿似乎感受到娘亲的永远离去,哭得撕心裂肺。
“妙娘,你醒醒,别吓唬娘。”姚氏哭了一会儿,又开始伸手去晃姜妙的胳膊。
然而任凭她怎么晃,榻上的人儿都再无任何反应,小脸上血色尽褪,死气沉沉。
夜色已深,老宅离着村人又远,没人得知这一处这一晚有新生命到来,更没人得知,这一处这一晚有人永远沉睡过去不会再醒。
姚氏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支撑下来的,她没再去管一直哭个不停的小婴儿,去灶屋里烧了水来给姜妙清理身子。
四十不到就丧女,天知道她心里有多恨,恨老天不公,恨那个污了她清白的男人,更恨这个不该到来的孩子,她甚至想一把掐死他。
隔天姜云衢休沐,回了溪水村。
他今年八月要下场乡试,如今正是紧要关头,一丝差错都出不得。
刚进屋,姜云衢就把陈氏喊到一旁,低声问她,“算算日子,妙娘应该就快临盆了,那个孩子,你们打算怎么办?”
陈氏提起这个就咬牙切齿的,“之前也不是没想过办法,但那小孽种,死活就是打不下来,竟然让她给熬到了足月,若真生下来,只能想法子抱出去,要么卖,要么扔,横竖不能留家里祸祸你的名声。”
姜云衢还是觉得不安,“要不,我去看看她?”
科考至关重要,姜妙现在对他而言就是一颗不定时发作的毒瘤,稍有不慎,她利用那个孩子来威胁他,亦或者,她暴露了孩子的存在,将会彻底毁了他。
陈氏道:“那我陪你去。”
“不用。”姜云衢摇头。
姜妙跟他之间,原本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只一桩,他曾经险些轻薄了她。
他只要诚心过去道个歉,那丫头还不是马上就被哄的乖乖的。
但这件事,姜云衢不想让陈氏晓得,所以他得自己去。
踩着泥泞的田埂小路,姜云衢去了老宅。
屋子里隐约有婴儿的啼哭声传出来,却听不到说话声。
姜云衢愣了愣,姜妙该不会已经生了吧?那为什么他娘一点儿都不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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