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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个朋友,有扬州瘦马……”苏婉如低声道:“给她个良家子的身份,事情就好办了。”
朱珣眼睛一亮,立刻懂了苏婉如的意思,这是叫放线钓鱼,钓着国舅爷上钩,“好,这个办法好。”说着一顿想起什么来,嘿嘿笑着看着苏婉如,“你不简单啊,居然知道扬州瘦马。”
“知道怎么了,世子爷难道不知道。你要是有兴趣,就拿五十两银子,我叫我朋友给你挑个货色好些的送贵府去。”苏婉如说着哼了一声起来,朱珣一蹦而起,怒道:“你敢!”
“行了。”苏婉如道:“这事儿不好办,恐怕要等几日的时间。”
朱珣也知道,他也不着急,笑着道:“明天腊八,小爷回头给你弄点宫中御书房的腊八粥送来,不用谢小爷。”说着,就摇头摆尾的出了门。
苏婉如白了他一眼,谁稀罕宫中的腊八粥,自己留着吃去。
和霍姑姑打了招呼,约了明天去玲珑绣坊,苏婉如又上了绣架绣了一瓣花,实在熬不住就回去睡觉,第二日一早她们带着吕毅就去了玲珑绣坊。
开门的依旧是卞丽,似乎没有睡好,脸色不大好看,“姑姑,苏绣娘……”请了她们进去。
苏婉如目光在正厅里扫了一圈,发现和昨天有些不同,她走到墙边,问道:“原来这里的货呢,交了吗?”
她记得是说交给锦绣坊的。
“没有。”卞丽模棱两可的回了,又看着邱姑姑,“姑姑……我们昨晚想了一个晚上,想好了。我们还是……还是不去您那边了。”
霍姑姑和苏婉如都是一愣,霍姑姑问道:“为什么,是因为什么?和姑姑说说,我们一起想办法。”
“没有。”卞丽摇着头没和姐妹互相看着,“我们就是觉得无论如何都该撑下去,保存住玲珑绣坊,不能将我们姑姑的心血白费了。”
霍姑姑皱眉,昨天看着八个人分明就是动心了,而且,她们当下的状况,如果没有宝应绣坊拉一把,绝对会在半年内倒闭关门。
到时候她们一样保不住玲珑绣坊。
“几位姐姐是找到更好的下家了吗?”苏婉如直截了当,“开的条件是比我们宝应绣坊还好吗。”
卞丽一愣目光顿了顿,摆手道:“不是,我们没有找到。”
“那就是锦绣坊为难你们了?”苏婉如蹙眉问道,卞丽顿时满脸的惊讶,苏婉如就知道她猜对了,昨天来时这一批包好的挂屏是放在墙角的,今天东西就堆在了门口,摆的有些乱,显然是堵着气随手丢的。
“锦绣坊?”霍姑姑脸色一变,看着卞丽,“她们威胁你们,不让你们来这里?”
卞丽犹豫着,她身后一位略瘦小的吴绣娘道:“你们昨天走了以后,我们就去锦绣坊交货了,东西是年中的他们给我们做的,十六块挂屏,软缎底料,要求的是画绣,底稿也是他们给的。我们按照他们的要去做好送去,可她们说我们不符合要求,没有让我们做画绣的样式,不收货。”
“不但如此,还让我们再送苏绣的挂屏去,若交不出货就让我们赔偿当时给的定金的十倍。”
“定金当时给的是六十两。赔十倍就是六百两,我们拿不出来。”过年就十来天,她们是不可能重新再绣的出十六块挂屏。
霍姑姑冷声问道:“没有签契约吗,上面没有写清楚?何来她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契约签了,可只写了违反的赔偿,没有别的。姑姑您应该知道,锦绣坊点谁做,谁家不是感恩戴德的,哪敢再去要契约。每每交货时她们总会找这样那样的理由来刁难,扣些钱。平日我们也就忍了。可这回她们直接将货拒收了,给我们两个都做不到的选择。”
“昨晚我们一直在想这件事,只觉得蹊跷,直到天快亮时才醒了神,锦绣坊这是在暗示我们,让我们不准去宝应绣坊,否则她们就不会善罢甘休。霍姑姑,大家都不容易,我们……只能对不住了。”
霍姑姑蹙眉,看向苏婉如,此事确实不好办,明知道锦绣坊以大欺小不讲道理,可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就是去衙门打官司,她们也没有一定赢的把握,更何况,谁也没有这个财力和精力去折腾这件事。
霍姑姑叹了口气。
苏婉如走过来,问卞丽:“这批挂屏在哪里可能让我看看?”
“这里都是。”卞丽过去,从仔细包着的一堆绣品里,随手抽出一块来,拆了外面包着的布,就看到精美的绣画着鱼虾图的挂屏,她仔细看了看,道:“把这些卖了,能卖多少银子?”
“估计三十两一块。也许还卖不到这个价格。”卞丽道:“买家也是看人下菜。更何况,锦绣坊压着的,我们恐怕卖不掉。”
苏婉如颔首,又道:“可知道是什么人和锦绣坊要这批挂屏的?”
“这个……不知道。”卞丽摇头,这是锦绣坊的机密,不可能让外人知道的,“但是年中去锦绣坊取底稿时,听那边的姑姑说过一嘴,那位客商是年前路过京城,顺道取货后就回家过年。”
“我知道了。”苏婉如若有所思,抱歉的道:“看来此事是我们连累你们了。如果你们不来宝应绣坊,锦绣坊是不是就不会再刁难呢。”
卞丽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如果真是因为这件事的话,那也最多说些冠名堂皇的话,勉强收了,再扣我们一些银子,就作罢了。”
“你能确定当时锦绣坊要的确实是画绣,而非是苏绣或者别的绣?”苏婉如道。
卞丽点头,那边吕秀娘几个人也点着头,道:“我们八个人就擅长画绣。您想,他要是需要苏绣,肯定就去找别家了,怎么也不可能将事情交给我们做。”
苏婉如点头就没有再问,走到霍姑姑身边,道:“事情已然如此,我们也没有是可说的了,我们回去吧。”
“好。”霍姑姑颔首,无奈的看着八个人,“你们……往后若是有难处,就来宝应绣坊找我好了,大家都是自己人,我有能力,定然会帮你们的。”
卞丽红了眼睛,她们确实撑不下去了,莫说穿衣住宿,就是吃饭也成了问题。
锦绣坊给的那点银子,左扣右扣,有时候连本都保不住。
“姑姑,对不起!”卞丽红了眼睛,“您也保重。”
邱姑姑颔首,由两个婆子抬着往外走,走了几步苏婉如忽然道:“我们的事黄了,那么锦绣坊那边会来人收货,还是你们再送上门去?”
“还不知道。今天下午我们再去试试。”卞丽道:“或许,她们怕我们出尔反尔,会再拖我们一拖。”
苏婉如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道:“如果她们来人催货,方便的话你去宝应绣坊告诉我一声。”
“好。”卞丽点头,目送她们离开。
几个人出了门,霍姑姑叹了口气道:“玲珑绣坊不行,我们要再好好想哪一家合适。”又道:“不然,再招些人手?”
她们已经大张旗鼓的找了近十人,苏婉如道:“姑姑不着急,再等等。”
下午,她就去了米行,宋桥给她开的门,一看到先是一愣,随即垂着拱了拱手,“公主!婆婆她去验货了,恐怕要下午回来。”
“嗯。在米行做事可还好?”苏婉如进来,宋桥随手关了门跟在后面,“属下以前就在米行做过小厮,还……还挺习惯的。”
苏婉如就扫了他一眼,微微颔首,“去做事,我约了段叔说事情。”
“是!”宋桥不再多言,去厨房泡了一壶茶送过去又退了出来。
苏婉如看着他的背影,无奈的笑了笑,等了一会儿段震才回来,两人说了半个时辰的话,段震离开,宋桥送她出去,她想起什么来,问道:“方才忘记段叔了,济宁那边可有信过来。”
杜舟和梅予还没有到京城,她怕出了什么事。
“此事我也不清楚,不过公主如果想知道,属下帮您问问。”宋桥道。
苏婉如点了头,“你帮我问问吧。”说着,她就开门出去,回了宝应绣坊,霍姑姑刚找了个工头,专门给人造房子修房子的,只是这会儿大家都回家过年去了,现在京中找做事的人,几乎没有。
“那就等过了年再说。”霍姑姑笑着道:“也不在乎等这半个月的。我们也要准备过年的事情,我方才让吕毅跟着刘妈妈去上街买年货了。”
要过年了啊!苏婉如一时有些恍惚,“给大家一人做一套新衣服吧,还有几个孩子。”
“我也是这么想的。”霍姑姑叹了口气,“合并的事,我也让人去重新打听了,有几家也还不错,到时候我和你细细说。”
苏婉如应是正要去做事,守门的婆子急匆匆的跑来,笑着道:“苏姐姐,外面有个小厮说,给您送腊八粥来了。”
“请他进来。”又从荷包里拿了铜板递给婆子,“记得打赏。”
婆子应是而去,苏婉如和霍姑姑解释了朱珣的事,霍姑姑失笑,“这位朱世子到是有趣。你和他这也算是不打不相识。”
谁和他相识!苏婉如嗤之以鼻,出了门,婆子就领着个小厮过来,行了礼,小厮笑着道:“这是我们世子爷在宫里给姑娘弄出来的,虽不多,却是真正御书房出来的腊八粥,姑娘尝尝,沾沾喜气。”
苏婉如道了谢,打发了小厮让婆子将腊八粥给大家分了。
锦绣坊中,崔姑姑亦在吃腊八粥,放了碗她心情很不错的问道:“玲珑绣坊的几个人走了?”
“走了。”婆子回道:“按您吩咐的再晾她们几日,也好叫她们张长记性,顺便杀鸡儆猴,给别家绣坊也紧紧筋骨。”
崔姑姑很满意,艰难的换了个姿势趴着,手隔着衣服摸了摸伤口,依旧是火辣辣的疼,怕是这个年也过不好了,想到这里她就来气,“传出去,往后谁若是再找宝应绣坊做事,就是和锦绣坊过不去。让我过不去的人,我也不会叫他好过。”
别的事她不敢说,单京中刺绣的买卖,她说了一还没有敢说二。
婆子应是而去,过了一会儿又匆匆回来,“掌事,那位刘官人来了,说是来提货的。”
“跟他说,让他过了十五再来。”崔姑姑不耐烦,婆子又道:“当初签的契约就是腊八交货的,他在楼下嚷嚷呢。”
崔姑姑直皱眉,拍了床板道:“你告诉他,若他还这么不识趣,往后再有事就不要来找锦绣坊了,滚别处去。”
“掌事。”婆子劝着道:“这位刘官人生意做的大,关内关外都有铺子,您平白得罪了,岂不是少了一桩买卖,没有必要啊。”
崔掌事忍了忍,蹙眉道:“我记得库房里有挂屏,你带他去看看,让他拿走。”
“是!”婆子应了,引着刘官人去了库房,她带着人搬了块挂屏出来,笑着介绍道:“这可是馆里绣娘绣的,别人想要我们都舍不得给,一直存在库房里。我们姑姑说了,刘官人是做大买卖的,彼此合作也有好些年,这好处自然是要留给你的。”
刘官人起身验货,看了便就直皱眉,“契约签的就是画绣,你们现在弄苏绣是什么意思。这挂屏莫说不好,就是好我也不要。”
“你!”婆子气怒,又皮笑肉不笑的道:“那可没有办法了,这画绣的挂屏暂时没有。”
刘官人觉得莫名其妙,怒道:“我当时签的契约写的清清楚楚,我要的是画绣,如何绣,底图和颜色都写了。你现在来告诉我没有!行,那你们等着,我去官府告你们去。”
刘官人大怒,拂袖而去。
婆子慌忙去找崔掌事,将这事儿说了一遍,崔掌事道:“他告不成,最后还得来找我们。”寻常她们拖个一个月的也不是没有,谁也没有告过他们,更谈不上谁敢来和她们要赔偿。
更何况,她是知道刘官人这货是和西域那边定好的了,明年他交不了货,就得陪别人更多的银子。
两边她都捏在手里,谁也飞不走。
崔掌事吃了药歇了,第三日一早婆子就来了,急匆匆的将她推醒,道:“掌事,刘官人先去找了商会,商会没人应他后,他就去敲了登闻鼓。说要告我们违约。”
“告我们?”崔掌事忍着痛撑着起来,怒道:“他不想要绣品?”她说着让婆子将当时签的契约拿来,摊开顿时凝眉,当时给的定金是五百两,若是违反了契约或是超时,就要赔十倍的银子。
那就是五千两!
“他敢!”崔姑姑下床晃晃悠悠的穿了衣服,“我们赔他五千两,他不得赔别人一万两,他有这个胆子吗。”
婆子也不知道情况,服侍崔姑姑穿了衣服。
刚要出门衙门里来人了,将文书递给她看,劝道:“崔掌事,您若是有货就立刻给他,这官司有契约理都在他那边。他要您赔偿,您就是说到天边去,这银子也得拿。”
“我去找裴公公。”崔掌事丢了文书要出门,衙门里的人也拦不住,崔掌事进了宫,在宫门口的换岗亭见到裴公公新收的干儿子玉公公,将这事一说,玉公公听着就皱眉,“您手里有货,何必拿乔不给,晾着他不敢去告,可人就去敲鼓了。这不是您自找的吗。”
“玉公公不知道,这其中还有别的事……”
“别提了,今日国舅爷受了伤,皇后娘娘心疼死了。裴公公宫里宫外的跑,忙的脚不沾地,实在是是腾不出手来管这件事。还有,这都要过年了,大家都安生点,您自己能处理的事,就自己处理了,别来烦他老人家了,”
玉公公说着就小跑着走了。
崔掌事气的不行,回去想了想,就让人去喊玲珑绣坊的人来,可等了半天那边人也没有到,她气的不得了,怒道:“一个个都不想好了,难道她们是不想在京城待了是吧。”
“去告诉她们,让她们太阳落山前,将东西交给我们,否则就按契约赔钱!”崔姑姑气怒不已,等这事了了,玲珑绣坊是断不能留了。
婆子趾高气扬的去传了话。
等一直等到天黑,卞丽才一个人过来,没有带秀萍,只是提着一个荷包,崔姑姑亲自见的她,冷嘲热讽的道:“怕你们揭不开锅,接济你们,我也是看在你们廖姑姑的份上。如今买家虽不满意,我也帮你兜了,绣品你让人送来,我勉强收了,不过剩下的银子是不能给你们了,也好叫你们张长记性,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能做。”
卞丽行了礼,将手里的荷包往桌子上一摆,“掌事,这里是六百两银子,您说我们违了契约,那我们就陪您银子。”说着,福了福,“至于照顾,掌事也没有照顾您清楚,我清楚,而我们姑姑在天之灵更加的清楚,往后就不再劳驾您了。”
卞丽说完转身就走。
崔掌事一时愣住,好半天才回神问身边的人,“她什么意思?”
“她不交绣品了,说就当她违约,她甘愿赔十倍的银子!”婆子回道。
崔掌事蹙眉,一时间没明白这其中的意思,过了好一会儿她指着外头,“去……去跟着她。”
这事太蹊跷了,原本被她捏着的两人,怎么就一下子不怕了。
婆子跟着卞丽,小半个时辰才回来,一回来就道:“她去了宝应绣坊。”
“我懂了。”崔姑姑来回的走,啪的一声摔了茶壶,“我懂了。他们一定是私下里串通好了,想要来拿我们一手,一定是这样。”
玲珑秀坊赔他们才六百十两,可她要给刘官人陪五千两!
简直是可恶至极。
“想要我赔钱,她们也得有这个命花。”崔掌事怒道,“定然是那个苏瑾使的手段,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