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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向来、浩歌独往,故园松菊犹存。
送飞鸿、五弦寓目,望爽气、西山忘言。
整顿乾坤,廊清宇宙,男儿此志会须伸。
更有几、渭川垂钓,投老策奇勋。
天难问,何妨袖手,且作闲人。”
——调寄《陇头泉》
时值天启六年二月,江南道。
江南的春天来的早,寒冬留下的痕迹尚未完全消褪,田野间、山道里、池塘外,已经展露出了初春的气息,野外泥土开始变得松软,点点金黄嫩绿也在枝头桠角悄然凸现,轻风虽然依旧带着潮湿的寒意,却已经变得温和轻柔,仿佛情人的手在脸颊上轻轻抚过,惹起了几分惬意、几分沉醉、几分不舍。
温柔的春风虽然驱走了去岁的严寒,但驱不走东林党人心中冰封未雪的伤痛。
天启五年,阉党在取得朝堂大胜之后,并没有放过这些罢黜离京的东林官员,在魏忠贤的指示下,许显纯借“汪文言之狱”
诬陷杨涟、左光斗、魏大中等东林“六君子”
收受熊廷弼贿赂,派出缇骑将六人抓捕回京,下入北镇抚司诏狱内严刑拷打、百般迫害,六人最后全部死于诏狱,无一人生还。
这件事让在朝在野的东林余党都震惊万分,惶恐不安。
朝廷的争斗向来自有分寸,但凡罢黜之后性命可以保全,不受余波祸及,但魏忠贤的这个举动彻底颠覆了朝廷“规矩”
,不仅要对手丢官弃职,还要赶尽杀绝不留活路。
不过这也不能怪魏忠贤心狠手辣,当初杨涟、左光斗等人就是提出要将他魏公公千刀万剐、挫骨扬灰的,如今魏忠贤只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
阉党的大举杀戮,激起了江南一带的东林党人莫名的愤怒,以高攀龙、周顺昌、钱谦益为首的东林人聚结一起,多次商议对付阉党之策,并发动整个江南一带的东林拥趸反对魏忠贤,于是江南的文人仕子无不视魏忠贤为第一国贼,就连那些老弱妇孺之辈也恨不得生啖其肉、寝其皮、啃其骨。
此时,苏州太湖之畔,一座长亭之内,正有三人怡然而坐,品茶慢饮。
其中一位身着白袍、头戴玉冠的人对着坐于对面的一位紫袍老者斟了一杯茶,笑道:“曹公,这可是上好的太湖碧螺春,未知比之你平日素喜的西湖龙井如何?”
这个曹公端起眼前的白净瓷杯,趁热细饮一番后,方道:“清香扑鼻,入口醇厚,果然是上好的茶品。”
顿了顿,又道,“可这碧螺春虽是好茶,可比之龙井,却未免有些浓了……”
对面的白袍人讶道:“哦?在下不通茶道,只感觉两者相差无几,并无多大不同,还请曹公赐教!”
曹公一捋长须,笑道:“老弟,你看这碧螺春汤色,碧绿清澈,叶芽嫩而明亮,人若饮之,自然是醇香入口;可龙井茶并非这般,龙井汤色碧黄混杂,叶芽更是蔚然成朵,不似碧螺春这般单纯浓厚,而是味郁色杂,自成一味,反而更加清新爽口……”
白袍人也笑了起来,道:“还是曹公深谙茶道,得其三味,愚弟算是明白了!”
坐在白袍人身边的那名粗壮汉子抓起茶杯,一饮而尽,叹道:“两位大人都是雅人,连喝茶都有这许多讲究,我吕冲坐在这里,实在是如坐针毡,坐立不安呐!”
白袍人对着他笑道:“吕将军,其实孙某跟你一样,也是坐立不安,只不过在曹公面前,不敢失礼罢了。”
曹公哈哈大笑,道:“两位言重了,曹某对于这茶道也只是略通一二,算不得什么。
这些个小道伎俩,只能在家里显摆显摆,在被誉为‘南北二孙’的孙老弟你面前,实在是羞于提及、羞于提及啊!”
白袍人再为他斟满一杯,笑道:“曹公如此谦虚,倒教孙某无所适从!”
这个白袍人便是孙越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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