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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大夫在村里也算看着邱艳长大的,笑着道,“你身子素来结实,我给你瞧瞧。”手搭在邱艳脉搏上,笑着道,“无事,身子骨硬朗,没多大的事儿,别太着急了,咱村里,成亲两三年才怀上孩子的多的是,心态平和,迟早会有孩子的。”

    邱艳不太好意思,笑着道谢,站起身,遇着孙大夫媳妇进屋,邱艳浅浅叫了声身子,后者冷哼声,面色不太好,邱艳悻悻,牵着沈芸诺回了。

    “老头子,她来做什么,都嫁去杏山村了,还回村看大夫,杏山村穷得大夫都没有?”

    孙大夫瞪自己媳妇一眼,杏山村穷,村里没有大夫,许多人会找他看病,这么多年,他媳妇都清楚,这会儿问,明显是不喜欢邱艳,孙大夫将邱艳来意说了,惹得身侧之人跳了起来,“她来看那种病,真是不要脸,换做其他人,大家都尽量藏着捂着,她倒好,堂而皇之的进了门。”

    “人家给了钱,你瞎说什么,艳儿那孩子挺好的,若她娘活着,家境怕会更好。”邱老爹节俭,年轻时到处做工,之后给邱艳娘看病花了不少。

    “哼,我看你不过是掉钱眼里边了,她那个大伯母可是个心思重的。”

    孙大夫瞅自家媳妇一眼,明白她说的是哪件事,邱家人多,里正的位子左右不会落到孙家人头上,他有医术,周围人都得敬着他,谁当里正关系不大。

    邱艳前脚离开孙家,后脚她生不出孩子的事儿就传开了,不过邱艳不和那些人打交道,暂时没有听到风声,晌午,珠花来家里告诉她的,比起之前的高高在上,珠花性子沉稳不少,珠花敲门那会,邱艳和邱老爹正在灶房做饭,屋顶邱老爹找人修葺好了,烧着炕,邱艳安心不少。

    “艳儿,听说你回来,我专程来谢谢你的。”珠花提着一篮子鸡蛋,笑语盈盈,邱艳心里警钟大作,满脸戒备,淡淡道,“谢我什么?”

    珠花撑着伞,到走廊上后收起伞靠着墙放好,语气真挚,“亏得有阿诺哥哥,否则,我和卫洪不知怎么办才好呢。”珠花看邱艳一脸木讷,转而一想就明白过来,沈聪怕是没和邱艳讲赌场的事儿,珠花笑意更甚,伸手牵邱艳被邱艳甩开了丝毫不生气,“前段时间卫洪在赌场出了事儿,不是有阿诺哥哥在后边帮忙,哪有如今安生的日子过,那个刘柄不安好心,亏得平日卫洪掏心掏肺对他,竟然反过来和卫洪为敌。”

    邱艳听得云里雾里,赌场的事儿她知之甚少,张三死了,听刀疤的意思卫洪手底下的人还会有动作,双方是敌非友,哪有什么值得珠花感激的?

    见她仍然没明白,珠花捂着嘴笑了起来,“阿诺哥哥对你真是好,担心你知道赌场的事儿提心吊胆才没和你说的吧。”珠花眉眼客气,邱艳注意到,提到沈聪,珠花不再像之前满面含羞,矫揉造作,语气平常,眼底没有丝毫爱慕,她心里觉着奇怪,往回珠花恨不得整个身子都黏在沈聪身上,怎么突然转性了。

    珠花又道,“总之,卫洪让我好好谢谢你,说阿诺哥哥的好他记在心里,有机会会报答的。”说完,顺口把邱艳不孕的消息的说了,珠花脸上并无幸灾乐祸,而是一脸同情,“咱当人媳妇的,没有什么比生儿育女重要,你啊也是个傻的,这种事儿偷偷和家里长辈说,大张旗鼓去看大夫,不是丢人吗?”

    说完这话,珠花朝探出个身子的邱老爹招手,“邱叔忙着呢,没事儿我先回去了,我娘等着我回家吃饭呢。”说完,抓起旁边的伞,慢慢撑开,侧目道,“篮子的话过些日子我再来拿,或者下午你顺手捎过来就成。”

    人走了,邱艳也没回过神,反应过来追出去,珠花已经走远了,邱老爹心里厌恶珠花,最主要的原因便是珠花喜欢沈聪,珠花送的东西他哪敢收,提醒邱艳,“下午,你和阿诺回家顺手带回去,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刘家送的东西我不敢吃。”又问邱艳珠花话里什么意思,邱艳将自己找孙大夫看病的事情说了,邱老爹面色一僵,揉着自己鼻子,叹气道,“你啊,往后别太莽撞了,孙大夫不是多话的性子,事情估计是他媳妇传出来的。”

    周氏和上前边的里正媳妇是亲戚,邱柱当了里正,难免看邱家不痛快,才乱编排邱艳,想着,邱老爹心里不快。

    邱艳倒是觉得没有什么,孙大夫说她身子骨好,不管那些人怎么说,来日,她怀上孩子,流言不攻自破。

    下午,邱艳和沈芸诺将珠花送的篮子还回去了,通往刘家的小路被人清扫得干干净净,刘堂正坐在屋檐下编凉席,邱艳没有进屋,将篮子递给珠花转身就走了,张三差点毁了沈芸诺清白,哪怕人死了,也是卫洪的人,没有卫洪的指使,张三不敢带着人闯进门,她或许是睚眦必报记仇的性子,对卫洪,她心里始终不喜欢。

    回到杏山村,杏树下坐了一堆人,红花怀孕嫁人,沈西也安生下来,听说沈西媳妇怀孕了,村子里的人又将沈西和红花的事情翻出来说,有人说沈西福大命大,被刀疤踢中命根子还能接二连三的搞大人家的肚子,儿孙命重,污言秽语,邱艳拉着沈芸诺走得快,谁知,其中有人提及沈聪,沈东沈西都是当爹的人了,沈聪成亲一年多,媳妇肚里还没动静,邱艳侧着耳朵,待听着句说是沈聪杀人放火偷鸡摸狗的事情做多了,老天要他断子绝孙,邱艳气得浑身发抖,松开沈芸诺的手,掉头走了回去,说话的人四十左右的年纪,邱艳不认识,横着眉道,“你说谁伤天害理的事儿做多了?再说一次。”

    对方没料到邱艳走了会掉过头,看她冷着脸,眼神冰冷,男子愣住,周围人被邱艳周身气势吓得个个噤若寒蝉,不知怎么回事,沈聪最近不去赌场了,整天都在家,听着大家议论他,少不得又得闹出点事情来,众人面面相觑,犹豫着要不要先走,邱艳目光如炬得盯着说话之人,冷冷重复道,“你刚才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沈聪出身边不好,又在赌场做工,然而并没有偷村里的东西,是村里人栽赃给他的,哪个村子都有丢东西的事儿,而杏山村怀疑沈聪,无非觉着他是那样子的人,久而久之,把所有的脏水都泼到沈聪头上。

    男子被邱艳看得心虚,倒不是他怕邱艳,而是担心沈聪听着动静找了找来,丢下句,“懒得和你一般计较。”就欲走人,邱艳拉着他,颇有不说清楚誓不罢休的气势,“说谁断子绝孙,你把事情说清楚,否则别想走。”

    邱艳态度坚决,大家心里打鼓,劝道,“聪子媳妇,没谁说,你别听岔了,我们再说沈西媳妇怀孕的事儿,你听岔了。”

    众人七嘴八舌的想把事情揭过去,沈聪过来,谁都脱不了干系,其实,平日大家不敢明面上说沈聪,皆是背过身偷偷议论,估计这些时日沈聪在在家,村里除了丢东西没其他大事儿,大家忘记沈聪性子了,一时没管住嘴,顺口就说了出来。

    邱艳拽着人的衣衫不松开,青禾村的人乱说,她面上不在意,心里终究有点难受,觉着问题出在自己身上,沈聪身子骨硬朗不会有事儿,是她肚子不争气,没想着,村里人竟诅咒沈聪断子绝孙,村里的事儿她管不着,听别人说沈聪她心里就难受。

    沈聪到的时候便看到邱艳固执的拽着沈丘山的袖子,双眼发红,沈芸诺和他说了大致发生了什么,他心下一凛,走上前,温柔的拉过邱艳,目光冷若玄冰地望着沈丘山,安慰邱艳的语气却十分温和,“你和那种人计较做什么,一辈子生了三个儿子,结果养老送终的人都没有……”

    沈丘山嘴角抽搐,垮着脸,横眉怒对,沈聪眯了眯眼,“我说得不对,一大把年纪了,整天干些偷鸡摸狗的事儿,村西池子家少了两只鸡不是你偷的?鸡毛还堆在你床底下,一大把年纪没个正经,谁给你养老送终真是倒霉透顶了。”

    沈丘山老脸挂不住,旁边池子爹走了出来,愤怒的指着沈丘山,“好啊,竟然是你偷了我家的鸡,看我不收拾你。”大声喊池子抓小偷,沈丘山拔腿就跑,“聪子什么德行你还不清楚,他故意污蔑我的,你别上当。”

    沈聪牵着邱艳,注意她眼眶湿润,温热的泪打在他手背上,沈聪竟感觉微微灼热,抬起头,看向沈丘山跑远的方向,冷不丁又道,“他屋里东西多,锄头,镰刀,还有好些过冬的衣衫……”

    随着沈聪的话落下,周围人站不住了,“我家今年夏天丢了把锄头,还以为是沈聪……还以为是被人偷走了,不想是沈丘山干的好事儿,好啊……”

    一时之间,沈丘山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闹哄哄的杏树下,突然安静下来,吵闹的声音渐渐远去,沈聪捧起邱艳的脸,轻轻擦拭她眼角的泪,却听邱艳道,“我没有生气,就是,就是难受。”

    那些人不值得她生气,她只是控制不住。

    沈聪目光黑不见底,手落在她好看的眼睛上,思绪复杂,嘴角浅浅漾出笑来,“我懂,艳儿,其实,犯不着为我这样。”

    她性子柔顺,犹黑夜里的月亮,再淡的光,也能给人光明,这一刻,沈聪不敢与她对视,不着痕迹的错开了视线,那些话他听得次数多了,早已不在意别人的看法,沈芸诺听着也是没反应的。

    “他们不该那么说你。”断子绝孙,那是对一个人最狠毒的诅咒了。

    沈聪挑眉,目光落在路侧光秃秃树上,上边压着雪,少许露出枝干的颜色,枯老萧瑟,他觉着自己终有一天会如那棵树般,孤零零的老去,直至耗掉最后口气,在风雨中淡漠自己的身影。

    “艳儿……”沈聪皱了皱眉,望着她发红的鼻子,沈聪觉着自己心揪的痛了下,伸出手,用力的抱住他,他突然才惊觉,他为自己选好了结局,而她呢?

    邱艳窝在他怀里,不知为何,觉得愈发委屈,嘤嘤哭了起来。

    “艳儿,。”阿诺嫁了人,他身边还有她陪着,他们成亲了,往后都该携手往前走完剩下得几十年,“艳儿,我会陪着你的,哪怕没有孩子。”

    邱艳紧了紧手里的力道,哭得愈发大声,“好。”

    天飘起了小雪,洒落在两人肩头,不一会儿,头上已白茫茫一片,哭够了,邱艳方才觉着自己小心眼了,外人说两句又不是真的,她总会为他生下孩子的,那些人死了,她和沈聪还好好活着,还有他们的孩子。

    沈聪松开她,小心翼翼替她抹去头上的雪,柔声道,“回吧,往后遇着这种事儿,告诉我,我有法子不费吹灰之力就收拾他们。”

    邱艳点头,细看才惊觉他胸前的衣衫褶皱不说,一处还被她的泪水打湿了,邱艳替他擦了擦,沈聪不以为意,牵着她的手,重重呼出口气,心情豁然开朗,“艳儿,咱往后多攒点银子,老了就请人伺候。”

    终其一生,他以为自己没法得到家人的陪伴,原来,是他想错了,他身边早就有个人陪着他,嘘寒问暖,小心翼翼地揣度他的情绪,能承受别人对她的编排而不能忍受他被人冤枉。

    邱艳点头,挽着沈聪往回走,想起珠花说的事儿,她问沈聪怎么回事,往回,沈聪定不会说实话,可能这会儿心情好,“他自己有本事儿,和我没多大的关系,艳儿,跟着我,你怕不怕?”若非他狂妄自大,认定没人敢欺负沈芸诺,不会叫沈西得逞,将沈芸诺吓成这副样子,想着沈芸诺小时候的性子,沈聪好似有说不完的话,邱艳细细听着,有的事儿她从莲花嘴里听说过,然而,和沈聪说的比较起来有些出入。

    从明艳小姑娘到沉默寡言的少女,阿诺的经历,比她想象的要沉重。

    爹亲娘疼,小时候的阿诺无忧无虑,邱艳想象得到,和她娘在的时候差不多,不过她有邱老爹护着,沈芸诺却要护着沈聪,那两年的日子可想而知。

    回到家,两人默契的止了话题,沈聪问起青禾村的事儿,邱艳将邱老爹的原话说给沈聪听,“我爹说他一大把年纪了,不知还能活多久,你心思孝顺,他能享几年福是几年,总不能受了冻,还辜负你一番孝心。”

    沈聪哭笑不得,“不过是些柴火,哪有爹说的严重。”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沈聪话多起来,邱艳更是有说不完的话,沈芸诺在边上,面上难掩喜悦,趁两人不注意偷偷走了出去,邱艳毫无所察觉,说起珠花,忍不住道,“我瞧着她性子好似沉稳不少,你说其中是不是有猫腻?”

    不怪她多心,江山难改本性难移,总觉得珠花没安好心。

    “她估计是被卫洪之前的事儿吓着了,多个敌人不如多个朋友,不敢再如之前张扬了。”沈聪坐在凳子上,抬起头回邱艳道。

    邱艳不认可的摇头,却也说不上来,细问关于卫洪的事儿,沈聪言简意赅道,“卫洪身边有人死心塌地,翻身不过时间问题,你听刀疤说张三死了,张三在赌场做了多年,总有相熟的,不看僧面看佛面,张三身前对卫洪最是忠心,卫洪抓着这个机会,翻身再容易不过。”

    邱艳听得糊里糊涂,沈聪岔开了话,“说了你也不懂,赌场里的事情复杂,你管着家里的事儿就好,外边的事儿有我呢。”

    “好。”

    这次后,邱艳能明显感觉沈聪对她不一样了,还如之前那般好,可好的同时又多了其他道不明的东西,她看不透,不过,她喜欢就是了。

    封山前,邱艳置办年货,细数家里的银钱叫她心惊肉跳,不可置信的指着给沈聪看,“都是咱的?”去年,家里并无这么多银子,今年,大半年沈聪没在赌场,只靠着卖门攒钱,怎么会有这么多?

    沈聪挨着她坐下,随意抓了几个铜板在手里,缓缓解释道,“家里的粮食要么是刀疤给的,要么是爹送的,菜是山里栽种的,平日没什么开销,攒了钱乃意料之中,明天你和我一块去镇上,叫上阿诺,想买什么买什么,别省,至于爹那边,我瞅着多给些银子。”

    “不用,爹手里不差钱,银钱我们自己存着。”沈聪给她两串钱给邱老爹买肉,到家被邱老爹训斥一通,说她不懂得持家过日子,家里的银钱存着买田才是正经,邱老爹想把租给严氏的田收回来买了,让沈聪在杏山村买亩田,沈聪不答应,邱老爹没法,今年挣了钱,自要好好存着,明年沈芸诺说亲,置办嫁妆,花钱的地方多着。

    沈聪脱了鞋躺下,双手枕在脑后,缓缓道,“该给的还是要给,是咱一番心意,钱没了再挣就是。”

    邱艳拗不过他,答应下来。

    要去镇上,早早地,邱艳就醒了,和沈聪成亲一年多,她未去镇上赶集过,家里缺什么要么去旁边村子买,要么刀疤送来,因而,兴奋得早早睁开了眼,沈聪还睡着,她轻手轻脚下地,摸黑的点燃灯,转头看床上的沈聪,发现他睁开眼,正惺忪的望着她,邱艳不好意思,“是不是光太亮了?”

    沈聪摇头,瞅了眼外边天色,天还黑着,伸手不见五指也不为过,掀了掀身侧得被子,“回来睡着,镇上远,咱坐牛车去。”

    路打滑,她和沈芸诺走路,哪受得住?

    邱艳迟疑,“坐牛车花钱,咱走路多好?”一文钱都是沈聪辛辛苦苦挣的,三个人坐牛车花的钱多,邱艳舍不得。

    沈聪眼里盛满了笑,不容人拒绝道,“一年赶集一次,坐牛车没什么,赶紧上床睡,天亮了再起。”

    听着这话,邱艳觉着也是,灭了灯,重新爬上床,缩进被窝,搂着他道,“你警醒些,我怕不小心睡晚了。”想着去集市,她兴奋地动了动身子,嘴里细细念着要买的年货,沈聪闭着眼,听她小声嘀嘀咕咕,不由得扬起了嘴角。

    刚有光透过窗户,沈聪就听耳边传来喜悦声,“聪子,醒醒,天亮了。”

    睁开眼,天麻麻亮,邱艳迅速的起身下床,“我去灶房弄早饭,你跟着起了,不是说赶集的人多吗?咱早点去,早点回。”

    沈聪哑然,动了动胳膊,掀开被子,跟着起床。

    三人出门的时候,不远处的村里传来说话声,雾色下,看不清人,但是声音不难听出兴奋,邱艳挽着沈芸诺,冰冷的雾气洒在脸上,冷得她瑟瑟发抖,身子哆嗦不已,沈聪在边上皱眉,不发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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