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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里,包子除了看书听课,每天练习的内容简单又枯燥,就是隔着几十米远盯着一根针看,看清了就再拿远一些。后来是十米外从装满菜豆的小筐子中辨识一粒差不多大小的纽扣。
萨满姥姥会在星斗漫天的夜里,带着俩孩子来到空旷的田野,让孩子们亲近粗犷的自然。白菜花喜欢把星星连成自己喜欢的形状,想象成白熊和骏马。包子眼里的星空更加瑰丽,起先会有一两只透明的小动物探头探脑,接着四只、八只、一百只,在空中偏偏起舞,嬉戏追逐,随着夜色浓重,透明动物越来越多,成群的巨鹿在空中奔跑,成千上万的羊群、马群、豹子、豺狼、白熊和不知名的史前巨兽嬉戏追逐,连成一条壮观绵长的空中阵列,那支神奇的队伍飞过无尽的草滩、农田,跨过联排的房脊,甚至穿墙而过,奔向遥远的银河而去,他们在空中聚拢,汇成壮观的洪流,又在空中解散,化为点点繁星。而地面那蓝蓝萤火化作一个个漂浮的鬼魂,他们穿着不知哪个朝代的衣服,围着老树上下翻飞,翩翩起舞。偶尔有修炼几十年的小狐仙、小鼠仙,化作不太成熟的人型,有的还长着尾巴,在草原上蹦跳追打。蛐蛐、青蛙、蚊子、草蜢们吵成一片,他们交流着哪里好吃的多,哪里阴气重,哪里可以打洞修炼,哪里的农药太生猛。小仙们见到萨满姥姥和包子都会例行叩拜大礼,然后再旁若无人地嬉戏打闹去了。人类睡去后,世界才属于他们。
“花花,有好多牛在飞呀”
“哪里?哪里?你告诉我包子哥”白菜花摇着包子的肩膀“怎么飞起来的?”。
“你吹的呗”包子哈哈大笑。
“那是故去动物的亡灵。”萨满姥姥慢慢答道。
“姥姥,人们说鬼魂不能投胎转世都会很痛苦,我看他们好像没有那样痛苦啊!”包子不解地问。
“我们不是鬼魂,怎么知道鬼魂是痛苦还是快乐?”姥姥笑到“世界上最痛苦的生灵,恐怕就是人吧。人太留恋生了,所以都怕死,人把生前解决不掉的怨恨带到死后,还要干预活人的生活,动物可干不出这事儿来。”
除了看鬼魂跳舞,包子有一次还观摩过壮观的鬼打仗。
大抵是这样,某年秋天,包子领受了姥姥的任务,不带干粮步行到五十公里外的梨树,去巴彦萨满家拿一面铜镜,取到即返,食品在路上化缘解决。一走就是一天,拿了铜镜返回后已经是夜里十点,他一个人走在深秋的荒野上,无尽的青纱帐已经收割,视野壮怀辽阔,包子走累了,靠在路基上休息。突然见到远处灯火闪闪,似有一个城镇。包子捉摸着借宿一晚也好,于是大步向镇子走去,走近了才发现,那哪里是城镇,而是燃烧着烈火的阵地,一方正在疯狂进攻另一方。守军身着闪亮的钢盔和美式皮靴,手拿着号称芝加哥打字机的“汤姆森”冲锋枪疯狂扫射,进攻方戴着狗皮帽子,穿着蓝布黄布的衣服,衣着简陋,手持莫辛那甘步枪和三八式步枪等单发武器,但全部佩挂刺刀,寒光闪闪,杀气森森,嚎叫着向对方阵地冲锋。
只是,那冲锋的队伍中,屡屡有人中弹倒地,但屡屡爬起,像根本打不死一样,双方很快绞杀在一起,有士兵挥动工兵铲,将对方连头带盔一起削掉,那没有头的尸身依然灵活地拼刺着,有些士兵连续刺穿对方的身体,那被刺者毫无疼痛反映,继续凶猛地还击,这是什么战争?包子使出通天眼,才发现那些拼杀的士兵哪里是人,全部是透明的枯骨!
一场大战打了一夜,天明时分,雄鸡报晓,双方休战,各自捡了衣服帽子,拿起被砍掉的四肢和脑袋,安装一下,各自列起队伍迈着步子,返回阵地了,狗皮帽子一边在唱“革命军人一定要牢记,三大纪律八项注意”,钢盔一边在唱“旗正飘飘,马正潇潇”。两支军队向相反的两个方向开进,随着第一缕晨曦刺破地平线,他们变得透明,淡化,直至消失得无影无踪。
包子把一路见闻告诉了姥姥,姥姥告诉他,那个地方叫做四平。解放战争的时候,这里打了惨烈的攻城战,林彪的东北民主联军在这里几乎覆灭,而抗战时血战缅甸的中国远征军也损失过半,这场大战无数在抗日战场上幸存的中国儿女把鲜血抛洒于此,埋骨荒野,无人祭奠,他们的内心怎能平复,这些孤魂野鬼们,保持着他们生前最后的状态,一次次地反复重复,总以为明天就能够打胜对方,取得所谓的胜利,结果反复了几十年。
人就是这样,一念不放,万般皆苦,一念放下,万般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