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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动。象是有人在操作。我抬头看了看炉子上的十米高的拉管子用的黑乎乎的钢架,觉得很恐怖。就在我想跑的时候,忽然那部有车床开动的地方亮了起来。
我见到一个又瘦又高的男子正在操作,这个人我认识是这儿最高的人,听爸爸说从上海来的。叫小蒙。不知为什么,他会在那儿操作车床,只见他熟练的转动手柄,把一根钢筋放了上去又转紧了,然后,调好刀身,慢慢的任由车床动了起来,唰!银亮的铁屑向前面飞溅,他好象转头和什么人说话,就在这时,他的有点儿过长的手袖忽然被车床上飞转的钢筋带了进去,他一声惊叫,想把手拉回来,可没用了,他的手立刻被绞了进去,这时好象很多人反应过来跑来救他,又有人去关了电闸,可已经来不及了,把他的半个身子拉出来的时候,他的右手已经不见了,我只看到红红的肉和白白的骨头露在外面。
小蒙居然没晕,可能是事情发生的太快,痛感还没传到,他还象还对旁边的人说着没事,只见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了血色。有两个人来扶持着他,就在他们刚走了三步后,小蒙忽然从两个人的手中滑了下去,彻底晕倒了。阿强!
就在这时,车间外边传来老秦伯的声音,阿强,你在哪里,然后,车间里面又变得一片漆黑,什么也没有,空洞洞的,然后我旁边的炉子忽然又响起了小女孩子的哭泣声,啊!!我吓得连哭都哭不出来了,只朝外面喊着,老秦伯,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突地,一股强光照到我脸上,就在光这射来到时,我旁边的炉子同时停止了哭喊声。是老秦伯的手电。他一把抱起我,声音有点异样的道,你怎么跑来这里,以后别来这里,快跟我出去外边。
老秦伯把吓傻的我抱到外面的炉子边放下。然后又把炉子门打开一点,这时火光带着温度传了出来,照在我的脸上。过了一会,我才感觉不怕了。慢慢修复了过来。
以后别到那个炉子边去,知道吗?老秦伯的酒象是醒了不少。我呐呐说,我听到里边有声音,我就……老秦伯打断我,脸色有些异样道,是一个大人及小女孩子的哭泣声吗?我说是啊,你知道她们是谁吗。老秦伯没答我话,低沉着脸自语道,谁又要出事了?
我想问他可又不敢问,甚至我想说看到高个子小蒙开车床被子绞断手的事都不敢说了
不过我知道老秦伯一定听过这种声音,而且不止一次,因为他是长年在车间守夜的。沉默了半响,老秦伯终于开口对我讲起他遇到的这事。
我第一次守车间的时候就听到了,当时不知道是什么,还打着电筒到处找,我以为是大街上的疯子跑到这里来了,后来才听上届守车间的老董说起来。才知道,这是里原来解放前是乱葬坑,尤其是里面那个炉子,当年日本人光在那下面就埋了三百多人头哪。每当这个妇女及小孩子哭声出来时车间里都要出事,我去反应过,党支部差点把我的党员撒了。
说到这儿老秦伯看了满脸惧色的我道,以后你对谁也不要说,知道吗?我慎重又惊慌不安的点点头。
老秦伯这时转身打开他的工具箱,拿出一个黑色的小木箱子,边打开,边说,本来想用这东西来镇住她,看来不管用,它们都是一堆的。这时我看到里面竟是保存得很完好的三百文铜钱,用一根红线穿着。
鲁庞走的时候拿给我的,现在看来我也要出事,只是不知什么时候!老秦伯声音很平淡,可我感到很恐惧,不由自主对老秦伯说,老秦伯,你不会出事的,你是好人。嘿,老秦伯看着我笑了一声。好人?这年头就是好人老实人才吃亏?
接着他不在说什么,那一夜好象就这么过去了。我回家把夜里在车间里听到哭声的事说了,爸爸好象知道什么,也叮嘱我别乱说。于是我忍住没敢到外面去说了。
三个月后的一天下午,妈妈叫我给爸爸送饭去,因为工厂里工作很忙,全厂都要加班。我送饭到那个车间时候,已经天完全黑了,不过车间里到处是人,灯火通明,到处是机器声。我向爸爸所在那台车床走去,把饭给他放下。
这时我不经意间忽然看到了整个车间里长得最高的上海人小蒙,他正在那儿操作一台车床,他把一根钢筋放了上去,又架紧了,接着开始车了起来,然后他转头好象对旁边什么人说着话,接着他的过长的衣袖…………
一切都那么熟悉,我忽然想叫,可又什么都叫不出来,接着那一幕发生了。许多的人围了上去。又人关了电闸,停了车床,又见有个人扶持小蒙,我清晰的看到他断臂上露出的粉红色的血肉和白色的骨头,小贵好象还对扶着旁边扶着他的人说没事,他脸无半分血色,接着他们走出了三步,接着小蒙从他们手中滑落了下去,彻底晕倒!!
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连对爸爸我都不敢讲。这一幕那么清晰可见。这事一直压在我心底。
后来我都没有见过小蒙。
直到很多年以后,我到昆明去读书那年,才在一次偶然情况下碰到一个很象小蒙的人,那时在人来人往很杂乱的昆明北站外面,那儿有几个讨饭的伤残人,其中一个人没有右臂,他瘫坐在地上,面前放着个小盆,里面掉着些零碎的小钱。我不敢肯定是否就是他,但他拘偻的头在我心里象个问号,我把身上用来坐公车回样的两元钱都施舍给了他。然后走回学校去的。
那个暑假我回家后问起爸爸那个出工伤的小蒙哪儿去了,爸爸叹息一声说,这几年工厂效益不好,去年小蒙因为无劳动力被下岗了,每月三十元的补贴还让很多人眼红,半年前厂里进行分房改革,小蒙因为工龄不够,没资格分房子,他去跟厂领导吵了一架,后来不知上哪儿去了,连每个月三十元的伤残津贴都不要了。哎,大家都知道他可怜,可是谁也没办法。
爸爸情绪低落,我知道他没办法,因为我爸爸也是工厂的下岗人员。而且那年还要到处找借钱供我读书,家里生活直到哥哥毕业后才改善的。
那天我很想跟爸爸说在昆明杂乱的车站见到小蒙的情景,可是终于忍住了。
关于老秦伯他听说他由于饮酒过度中风了,什么话都不会说,口眼歪斜,半边瘫痪,生活不能自理。农村老家来人把他接走了,那串铜不知是否随他而去,还是他又留给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