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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却了原本面目?来来来,让贫道为你们拂去埃尘,明心见性罢!”

    马和李兴几个急忙上来,将燕王抱住了,燕王挣扎了一会儿,又双目呆滞起来,口中念念有词道:“三界之上,梵炁弥罗,上极无上,天中之天。郁罗萧台,玉山上京。渺渺金阙,森罗净泓。玄元一炁,混沌之先……”

    马和见谢贵似是有些信了,而张昺仍然冷笑不语,心下咯噔一声,道:“二位大人见谅,我们家殿下,已经是病入膏肓了,别说是您二位,就是三位王子并王妃来了,也并不识得。平日里糊里糊涂,昨日还说是玉皇大帝下凡,今日又能说是三清——”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张昺道:“燕王殿下这病,倒像是一时头脑昏热,清窍失灵的症候,本官之前在河南地方主政的时候,也见过有人失志妄语的,乃是与兄长争夺家产未遂,就在公衙门口撒泼打滚,以致暑热与风寒之邪乘虚侵袭而为病,也是如燕王这般冷热不分。依我看殿下这病,是叫庸医耽搁了,待本官奏明朝廷,从太医院派下国手来未燕王殿下诊治,定然不会是如今这般模样。”

    马和就道:“大人玩笑了,自从殿下发病以来,阖府医官轮流看过,皆曰狂病,发自肺腑,极难医治,我等实在无法,听王妃的意思,广招北平各地能人异士,只求能看殿下的病症,只是往来数十人,也都束手无策,无一人能对症下药。即算是圣上垂怜,赐下太医来,也空劳而返,反增事端。”

    这边马和不慌不忙地解释,那边高炽和张昭华听到消息急忙赶过来,张昺和谢贵见到高炽也算吃了一惊,因为高炽原先肥硕的模样消减了不是一星半点,眼窝青黑,身上的袍服宽大了一圈,而世子妃张氏一点梳妆的痕迹也无,蓬头垢面,两人一进来先告罪道:“王妃娘娘那里不大好,我二人服侍,刚刚睡下,留高阳、安阳郡王在中殿服侍。”

    高炽和张昭华接过毛巾痰盂,一口气都没有喘匀,又伺候燕王起来,张昺见燕王一口浓痰没有吐进痰盂里,而是吐到高炽身上,而高炽也一点颜色未变,由着燕王净了口才起身,心中倒也犹疑起来。

    张昭华跪在地上给燕王穿靴子,刚穿了一只,却被燕王一脚踢开,抬头一看燕王居然狂奔出殿外,而殿前刚好有三五个提着恭桶的宫人路过,躲避不及,里面的金汁洒了一地,顿时臭气熏天,而燕王居然乐得手舞足蹈,还伏在地上,捡起里面的秽物,塞进了口中。

    所有人惊叫起来,急忙将燕王拉开,然而燕王手里还抓着东西往嘴里扔,没有一点强自忍耐的神色,反而甘之如饴,见众人阻拦,甚至还发怒起来,掀翻了几个人,还想要扑在地上。见到这一幕的张昺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来,燕王若是装疯,这代价也太大了些,那可真是常人所不能忍了。

    张昭华拿着帕子捂住眼睛嚎哭,不一会大家都嚎泣起来,马和几个将燕王带入侧殿洗漱去了,高炽半晌也说不出话来,想来刚才那一幕对他的冲击力也是非常巨大的,而张昺谢贵两个,如坐针毡,心里也在盘算,若是燕王当真病入骨髓,朝廷有无赦免的可能,毕竟接连削藩,朝廷受到的舆论指责也很大,他二人都听闻了宁国公主面斥皇上的事情,朝中也有很多高皇帝留下的人,尤其是各部吏员们,不堪改制之苦,轮番上书要求恢复祖制。

    张昭华见这二人神色也是轮番变化,心下松了口气,暗暗戳了一下高炽,高炽怔了一下,道:“二位大人,我父王神志昏乱,已经不能视事,请大人以实情上报天子,赐下良医来,而北平一应庶务,均要劳烦二位大人了。”

    张昺一向听闻燕王这三个儿子里,世子温文敦厚,而次子高煦勇悍无赖,他见高炽为人恭敬,心里也打算起来,若是燕王不行,那世子总摄事宜,也是题中应有之义。

    张昺顿了一下,忽然道:“燕王如此病势,实在令人叹息。我本来还有一件事情,非要燕王殿下主持不可。”

    高炽道:“布政使大人有何吩咐,尽管说就是。”

    张昺就笑了一下,道:“我听闻燕王殿下有一个义女薛氏,年方十七,是这样吗?”

    张昭华抢在高炽前面道:“正是,薛氏的父亲当年在战场之上,救过父王的命,并因此而死,父王铭记恩情,将他的孤女收做义女,以为报答。”

    张昺轻轻“哦”了一声,他并不相信世子妃所言,只是他不知道薛氏和永城侯薛显的关系,只是猜度这个义女薛氏,身份不太一般,但见这一家人出入王府无禁忌,他心中十分起疑,又怀疑这薛氏和她寡母身份上都掩人耳目了,或者是哪里的妖道女尼之流,不管是什么,都是燕王谋不法的罪证之一。

    “我有两个儿子,”张昺就不紧不慢道:“长子在应天为官,次子也到了适婚的年纪了,只不过之前下定的那户人家福薄,年前去世了,我瞧殿下这位义女与我家犬子似乎匹配同称,不知世子以为如何?”

    高炽万没有想到张昺说出这样一番话,一时惊住。张昭华心念电转,她知道蓝蓝的身份,是薛侯爷的女儿,只是其他人并不知道,所以蓝蓝即使被燕王收为义女,身份上依然不能匹配像张昺这样的高官人家,然而又听他说,似乎这位公子也有克妻之嫌,“小定”之后,其实就算是结婚了,那这位张家二公子其实就算是结过一回婚的人了,如此似乎两家就匹配了。

    然而,张昺在这个时候提出结亲,本身就是很可疑且不正常的一件事。张昺毕竟是朝廷的人,他忠心耿耿于朝廷,被派来北平,本来就是觇视燕王动向,甚至在恰当时机会向燕王动手的人,此时正和燕王两立,怎么可能主动结为儿女亲家?

    难道他张昺,是打算投靠燕王了吗?

    一时间高炽和张昭华心里都闪过这样的念头,并且迅速分析起来,北平行政、司法和军事机构官僚被新帝大换血,连按察佥事陈瑛都被问罪,吕震自身难保,更不可能成为燕王的助力,若是最高行政长官张昺投效燕王的话,那意义可是非同一般了,然而张昭华看另一位都指挥使谢贵的神色,却发现他对张昺说出结亲这样的话似乎并没有什么惊讶之色。

    不对——张昭华立时反应过来,两人是商量好的,这是试探。

    燕王府若真是孤立无援走投无路盼望在官场上结为援引的话,那应该立时答应了,张昭华做出十分欢喜的样子,道:“大人此言可真?这一门亲事,当真是天作之合,没想到她薛氏还有这样的福分,能嫁到布政使大人家里去,可真是天幸!”

    她当即甚至还要派人去马氏那里,取要蓝蓝的庚帖,高炽重重地咳了一声,道:“大人要结亲,自然是好事,只是自古婚姻大事,乃是听从父母之命,父王虽然如今不能视事,可是母妃仍在,此事定要问过母妃,从中主之,方能定夺。”

    张昺笑了一下,道:“是要问一问王妃娘娘!”

    等送走了张昺谢贵两个,张昭华急忙赶到中殿去,将张昺方才的话一字不漏地说给了王妃。

    徐氏似乎也吃了一惊:“张昺当真想要为他的次子提亲?”

    “母亲,”张昭华道:“张昺究竟是什么意思?”

    “张昺的小儿子是个纨绔膏粱子弟,”徐氏道:“没有娶妻,是因为品行不端,在女色上面,十分没有节制,当真是个祸害。”

    “张昺的确是不可能投向咱们的,”徐王妃沉吟道:“这是个试探,但是咱们不能推拒,蓝蓝嫁过去,他奉旨清算我们的时候,手上也不会轻一二分——只是若能减去一二分的怀疑,挣来一二分的时间,这亲事,也要去结。”

    张昭华心中大大地一颤,她张口想要说话,只是话到嘴边,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徐氏却发问道:“方才听闻前殿震动,怎么回事?”

    张昭华闻言忍不住笑起来,因为她得意自己的小伎俩居然没有被一个人识破,目睹燕王捡拾秽物吃进嘴里,还以为是真的“秽物”呢。

    那恭桶里面的“秽物”其实是张昭华用面团裹以卤料水做出的东西,而之所以臭气逼人是因为里面塞了臭豆腐进去,居然把所有人都蒙骗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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