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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亡命之徒才敢重赌啊。”
黑夜柔绵沉厚地压在大地上,压得一丝风也流动不起来。世界仿佛退远了,草地、Exodus、她与府西罗……都在一片孤岛上,在寂静黑暗中无声无息地飘浮;宇宙是幕布,台上仅有一个人的声音。
“毕竟你的性命,同伴亲友们的性命,马上要终结在今夜了……你除了将最后一线渺茫希望当成赌注押上,还有什么办法?我明白的。”
府西罗好像没有察觉林三酒此时的神色,顺势坐下来,浑身松散慵懒,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青草。
“不过我很好奇……你打算怎么将疫苗扎在我身上?”
林三酒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没有回答。
因为她没有答案。
从楼琴手中拿到疫苗后,她是第一次真正用上它;今夜之前,林三酒甚至没有见过别人注射疫苗——所以她直到现在,才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要把疫苗打进府西罗体内,是一件她根本办不到的事。
“趁我不注意?事先埋在某处,诱我踩上去?”府西罗似乎生出了几分孩童般的好奇,“攻击我时,用针尖划破我的皮肤?”
林三酒慢慢地摇了摇头。
他说的……都不行。
不仅仅是二人战力差距太大的原因;还有一个因素,是大洪水疫苗太特殊了。
每支疫苗上都有两个注射压阀,要分顺序打入体内。当初楼琴给她特地放了一段介绍影片,讲解疫苗原理与成效过程:标注着“S”的压阀要第一个按下去,先往人体内注入“普通人因子S”,随后才按下标注着“G”的压阀,注入“接收器G”。
两个步骤顺序不能错,不能少,都完成了,疫苗才真正生效。
当时她看影片,丝毫没有生出什么联想——本质上是打两针,不过两针就两针啊,有什么大不了的?
林三酒今夜才明白,两针是一个多么庞大的数字,仿佛崇山峻岭之后仍有一道天堑,快要截断人世间的希望了。
她连针尖都未必能送到府西罗身边去,何况按照顺序先注射S因子、等上一会儿,再换成接收器G接着注射?
这段时间,难道府西罗会一直乖乖让她打针,动也不动吗?
林三酒直到此时此刻,才将第一针S因子给自己注射完了;她低头看着手中的金属管,一时不知道是它凉些,还是自己的血管更凉。
她好不容易才从女娲手中挣来的一点点机会,她为了打破绝境而想出的办法,却是一个她无力执行的异想天开……?
林三酒想不出任何办法,把疫苗打进府西罗体内;然而疫苗却是她手中唯一一个、能让她与府西罗处于同等水平的机会。
除此之外,她与所有人,都已无路可走了。
她死死咬着牙关,按下了手中标注着G的注射压阀。
另一只针尖扎破布料,嗤地一声;它刺进大腿肌肉的一刹那,仿佛能将眼泪也刺出来——府西罗看了看她一直贴在大腿旁的手,低低凉凉地吐了口气,似乎明白了。
“要打两次啊?你也知道,你办不到的吧……退一步说,即使你可以成功将疫苗打进我的身体,也只有当我身处大洪水中时,我才会变成一个普通人。”
刚才叫破林三酒计划时,他笑起来了,有短短片刻,眼中波泽盈亮,仿佛春日桃花;可是随着他的一步步分析,他又渐渐低落疲倦下去,好像力气重新全部流失光了。
“大洪水爆发后,卷过这一片天地,要多久?最多也不过两三秒钟吧?”府西罗抬眼看了看林三酒,仿佛在试着用另一种目光衡量她。“两三秒钟的时间里,你觉得你能够以一具普通女性的身体,杀死一个成年男性吗?”
林三酒猛地一扬手,将用毕的疫苗金属管扔进夜色里;它落在“波西米亚”一动不动的脚边,闷闷地一响。
“怎么,你其实希望我能杀死你吗?”她喘了口气,低声问道。
府西罗一怔。
“你刚才猜破了我的计划时,好像真心在为我高兴似的。”
林三酒撑着草地,站起身,轻轻嗤笑了一声,却不知自己是在笑谁。“你如今发现那是一个我几乎办不到的计划,怎么好像有点失望呢?”
第二支疫苗也被她握在手中了。
府西罗仍坐在草地上,半垂着头,一动未动;在他柔软头发与衣领之间,是一截光洁苍白的脖颈;仿佛是用画笔精心勾勒出来的线条,起伏流畅,单薄脆弱——好像只要扬手往下狠狠一扎,今夜就会结束。
……林三酒也确实这么干了。
即使办不到又如何?
做不到,就不可以做了吗?
她在那一瞬间,全副精神都拧成了一个凝锐的尖;她忘记了府西罗的能力,忘记了Exodus上的同伴,甚至忘记了自己是谁——整个世界,只剩下手中的针,以及针下一截脖颈。
“好厉害,”府西罗低声说。“……快得连我也必须避开呢。”
林三酒急急一收去势,将仍在往下扎的针筒从半空中拔起来,重新直起身子。她原本瞄准的地方,已经空空荡荡;她盯着府西罗,发现他正在一两步开外的草地上,慢慢撑着膝盖站起了身。
怎么过去的?她竟想不出。
“小酒,”府西罗看着她,将双手伸进裤兜里,宽大T恤衫松荡荡地挂在身上,歪头笑了一笑。“你没说错……如果今夜的结果,是我死去,也不是不可以。”
林三酒低低地发出了一声笑,干燥空洞。
“那么,就让我成功吧。”她轻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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