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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亮。
大清晨的,安定县城薄雾弥漫,只是这轻薄的晨雾当中隐隐的渗透着一股松木燃烧的烟味。
当万道精光泼洒大地,安定县城内无数人等簇拥到县衙前空地,等待着赵家人被砍头斩首的那一刻。
警察、驻军严正以待,火枪上药,刺刀鲜亮,一根根棍棒散发着一股股无形的威慑力。
朴义道也出现在了人群中,但他不是等待着开刀问斩的时刻,而只是为了远远地看一眼就要死去的赵家人。因为在朴义道的心目中,过去他或许并不怎么看得上的赵家人,现在与他已经隐隐是一国的了。赵家人在他的眼中代表的已经不仅仅是赵家人,而是成千上万个朝鲜内附过程当中的牺牲品,是义士,是重臣。
朴义道离开安定县城了,他默默的挤出人群,乘坐着朝鲜传统的轿子,向着文思书院赶去。后面还有一个仆人为他带着行李,一个仆人为他背着书箱,顺带着再提着一个食盒。
等他抵到了文思书院,发现敬职敬业的书院山长金钟贤竟然不在,这让他万分好奇。而且书院中一片哀云密布。
然后朴义道知道了一个让他震惊的消息——就在半个时辰前,金钟贤刚刚被警察带走。
说是为赵氏同谋。
而文思书院的山长一职,很快先文教局自会派遣一人来。
也怪不得整个文思书院哀云密布,此事一出,他们这些讲师就算还敢继续在书院里授课,学生们又有多少人敢继续来读书呢?或者是他们背后的家长还怎么敢继续把孩子放到这里读书呢?
一群人对于文思书院的前景都陷入了悲哀。
或许这些学生短期内处于风骨、道德、民议等等的压力,还会待在文思书院,但这个时间绝对不会长久的。金钟贤被抓的影响太重大了,对于文思书院简直就是要害处插进的一刀。金钟贤是文思书院唯一一个在全朝鲜称得上名士的大儒。
他们很清楚未来文思书院的结局。没有政权的支撑,没有民间的同情和舆论的倾倒,文思书院吃枣药丸。可这个衰落的时间在过去一班书院讲师的眼中却会是以‘十年’为单位来计算的;而不像现在,随着金钟贤被捕的消息传播和扩散,文思书院宣告落幕的时间怕会就在一两年中了。
整个尚州不是只有一座文思书院在坚持传统的儒家教学,这样的书院几乎每个县都有。学生们完全可以打着学业为主的旗号到别的书院继续求学么,只要不仅新式学校,也与声名无损。
——金钟贤被抓了,整个文思书院不仅仅丢掉的是一个山长,更是书院学业上的镇山之宝啊。
朴义道回到自己的房间,心情久久不能平息。
半响,他似乎记忆起什么了一样,一拍大腿起身走去了西斋房,那是书院学生的住所。他找的不是别人,正是朴义道自己手下的仨学生。老师不见得会了解学生的全部,但是要对学生的志向、理念完全的不了解,那这个老师绝对是不合格的。
只是三个学生只到了两个,还有一个没有来。
师生三人在朴义道的房间里谈了很久。朴义道警告自己的学生近期不要再轻举妄动,或者是做些无意义的举动,现在非比寻常,山长被带走,文教局很快会安排新的人来任职山长,那必然是文教局的狗腿子。而文教局已经对文思书院下手,那么极有可能他们的眼睛还在盯着文思书院,千万别在这个危险时候暴漏了自己。
朴义道的这两个学生是他的学生当中思想最为激进的三个之二,他们三人曾经不止一次溜到县城去张贴告示和扔撒宣传单。
文思书院的学生按理说都是对新朝持排斥、反对、抗拒态度的人,但是如他手下的这两个学生如此的激进的,并且敢于做出来的,还是少有的。
更多的人是如之前的朴义道一样,我自坚持‘我’的传统,‘我’的文化,‘我’心中的道义,不管外界发生了怎样的变化,我自岿然不动。事实上也就是不作为,就好比中国明末的一批大儒,八大山人、黄宗羲等,只在心里反抗,只保持着与新朝的不合作。
有点佛家的忍耐。
要是陈鸣知道了,绝对会感觉到一股熟悉的味道——这不是阿三哥的非暴力不合作运动吗?
朴义道他们当然不会有‘绳兄’的那种感悟,现在他招呼来自己的这两个学生,只是为让他们明白世道的残酷。今天赵家三十多人要被砍掉脑袋,这两个学生如果今后还肆无忌惮,被新朝官府抓到了证据,那么倒霉的不仅仅是自己,还有整个家族。
国防军报复起来,整个家族村落都会被夷为平地,所有人打入劳改营,这都是轻描淡写的事儿。
一场知县被伏击血案,让新朝必定会对安定痛下辣手。要和新朝对着干,还得来阴的软的。
形象一直很正牌肃穆的朴义道捋着胡须如此的说。“要拖,要忍,要按捺。我们的实力太弱,只能隐忍不发的暗暗等机会。”
而至于机会从何而来,什么时候回来,朴义道也说不清楚。
上国的实力有多么强大那是有目共睹的,不要说南北朝鲜各驻扎了一个整编师,济州岛上还有大批的部队,就算没有这两个整编师,只济州岛上的队伍,在闵家和清风金氏家族的配合下,也能席卷整个朝鲜的三千里山河了。
两边的差距实在太大太大,而且这几个月的改革下来,许多过去的弊政被消除,民间的一班愚夫愚民们已经对他们五体投地,奉若神明了。朴义道苦思冥想着,等又有人来登门拜访的时候,他也没想出个子丑寅卯来。
或许朴义道会成为矮小版的朝鲜陆放翁吧?
陆游有言: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朴义道日后百年时或许也会给子孙留下遗言:朝鲜独立之日,清明详告家翁。
两个学生恭敬的退下去了,只剩下来人。这人叫李成山,是朴义道手下的一名学生。
李成山来的似乎有些急迫,好不容易等到两名同窗离开,他急忙向朴义道报告了一个天大的新闻:
“老师,崔永林的小弟昨日到安定第一中学报道了,崔家要投新朝了……”
所谓的崔永林就是朴义道名下的另一名激进学生。
朴义道嘴巴张了张,都说不出话来了,这怎么可能呢?崔永林之前对新朝的态度他可不觉得是假啊?何况崔永林的父祖都是小有名气的文人雅士,对于新朝背离儒道,搞得那新式教育,排斥的很。
“你说的是真的?”朴义道吃了一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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