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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因问是什么人,王熙凤忙道:“这一位代发修行的姑娘,本是苏州人氏,祖上也是读书仕宦之家。因生了这位姑娘自小多病,买了许多替身儿皆不中用,到底这位姑娘亲自入了空门,方才好了,所以带发修行,今年才十八岁,法名妙玉。如今父母俱已亡故,身边只有两个老嬷嬷、一个小丫头伏侍。文墨也极通,经文也不用学了,模样儿又极好。因听见都中有观音遗迹并贝叶遗文,去岁随了师父上来,现在西门外牟尼院住着。他师父极精演先天神数,于去冬圆寂了。妙玉本欲扶灵回乡的,他师父临寂遗言,说他‘衣食起居不宜回乡。在此静居,后来自然有你的结果’。所以他竟未回乡。咱们家园子里头不是还差一庵要人主持吗?林之孝家的说这个人不错,又是姑娘家,适合住在家里,太太原本说,既然如此何不接了她过来。”
“谁知道林之孝家的倒是笑了,我问她笑什么,她说:这个人性格高傲,若是咱们接他,必然是说,‘侯门公府,必以贵势压人,我再不去的。’太太菩萨人那里会怪罪这样的话儿,就说下帖子请她又何妨?说人家也是官宦人家的小姐,骄傲也是寻常的。”
妙玉要来了?薛蟠这么听着凤姐絮絮叨叨的说了这么好些,倒是还有些兴致,金陵十二钗里头,来龙去脉最不清楚的,就属于这妙玉了,来的不清不楚,走的稀奇古怪,真真好像是闲云野鹤一般,来无影去无踪的样子,这一会子居然也要入园了。
贾母对着妙玉还颇有兴趣,“这人可来了?若是来了,我是要见一见的。”
凤姐忙道,“也就在这几日了,等着园子收拾的差不多,把小厮们都赶出去,才好请人家来呢,听说也懂得扶乩算卦的,深得她师父的真传,老祖宗若是有什么手帕啊什么手镯啊不知道丢哪里去了,倒是也可以请她来算一算。”
贾母笑骂道:“人家是得道高人,怎么还给你算这个,你这话且不要当着人家面儿说,免得人家到时候给你算到拔舌地狱去!”
“很不相干,”凤姐笑道,“我又不想着当状元当大官的,要她算什么呀,躲在老太太后头,什么福气,沾染半点就受用不尽了,得罪了她,也是无妨!”
《山门》一下子就演完了,这时候贾珍之妻尤氏也过来,笑道,“老祖宗们在这里头热闹,倒是把我给忘了。”
薛姨妈忙请她坐下,凤姐笑道,“我适才问你府上,说你去了城外见你府上大老爷去,怎么这么快就回了?”
“老爷不愿意见我,说是怕耽误了修行,我把冬日里头的孝敬放在那里,也就回来了,”尤氏笑道,贾珍之父贾敬旧年袭爵因为有些事情,就提前让儿子贾珍承袭了宁国府世职,自己躲到城外道观去一味着求仙问道了,故此薛蟠来都中许久,也没见过这一位贾敬,贾母微微皱眉,“那你把事儿可是说清楚了?今年这I祭祀祖宗要回来,贤德妃娘娘归宁省亲,他这个伯伯,不在场,不合适!”
尤氏忙道,“已经禀告了,老爷说知道了,必然回来应承。”
贾母这才点点头不再言语,尤氏复又坐下来,凤姐请尤氏喝茶,“今个你来恭贺薛大兄弟,却不知道带了什么好玩意来?我听说你那乌庄头进了不少好东西,我这里头惦记着,大家可要分一分的才好。”
“就你乖觉,我那里有不孝敬老太太太太姨太太的道理!”尤氏笑骂道,“可惜啊,唯独就缺了一份,我思来想去,只有和你这个两妯娌关系最要好,你若是没有这一份,想着也无妨。”
这话说了众人真是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凤姐跺脚故作嗔怪道,“哎哟哟,今个这屋里头还有青天吗?都一味串通好了戏弄我呢,这边说没我的份,那边说也没有我的份,我这是得罪了谁呢,许是今个出门没瞧黄历,大家伙都合起伙来作践我呢!”
尤氏不明所以,李纨忙把适才薛蟠的话儿都一概学了,尤氏这才也笑了起来,“阿弥陀佛,你这人,居然也有今天!依我说,今个屋里头才有晴天呢,可巧了,若是没有薛大兄弟,今个只怕我也还治不了你!”
这边一边说笑,那边《安天会》也上演了,如此热热闹闹的下了戏,恰好就到了午饭的点,薛姨妈问贾母:“不若就摆在这里头,咱们一起听写吃酒,岂不是好的很?”
贾母笑道,“自然是好的,只怕是你们太麻烦了些。”
“不麻烦,”薛姨妈说道,“早就预备下了。”
玉盘珍羞自然就不必提了,薛家喜欢吃淮扬菜,今日上的大部分以南边的菜式居多,贾母点点头,鸳鸯给夹了半个清炖蟹粉狮子头,她尝了尝,“咱们家做的到底不如这边的地道。”
“是老太太赐给蟠儿的那个丫头,唤作是晴雯的,”薛姨妈说道,“她姑表兄弟烧的一手淮扬菜,如今也在这边,在厨房里帮忙。”
说起晴雯来,贾母似乎想到了什么,“晴雯这个丫头,怎么我来了,都不见她出来伺候着呢?”
薛姨妈于是忙叫晴雯来,薛蟠笑道,“倒不是怠慢老祖宗,只是晴雯性子古怪的很,不愿意出门凑热闹,今个我原本说放他们假,一起看戏热闹,谁知道她说要在家里头做针线,不愿意出来。”
贾母笑吟吟的望着薛蟠,“这丫头们脾气怪,可都是主子们惯出来的,我瞧着她以前倒不是这样,怎么到了你这里就这样了?可见薛家哥儿的确是很宠她嘛。”
贾母的话里头含着一点调笑之意,薛猝不及防,倒是闹了一个大红脸,连忙喝茶掩饰之,“老太太说笑了。”
贾母是明白人,似乎看懂了什么,于是笑而不语只是听戏吃酒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