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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受的。周围服侍的宫人瞬间惊慌,又是取冷水又是翻药膏又是请御医。
那红痕其实不过指甲盖的大小,虽有些火辣辣的疼,但算不得多么严重,宋淑好觉得她们夸张了一些,到底请御医是不必了,可阻止不及。拿冷水清洗过后,正往烫着的地方抹清清凉凉的药膏,章煜便进来了。
他本心情不错,面上带了些许笑意,而这些情绪在看到宋淑好似乎受伤了时顷刻消失不见。章煜拧眉大步走到宋淑好身边,旁边的宫人立时间退到了一旁,又在宋淑好的示意下齐齐退下。
瞧过了宋淑好手背上的红痕,再扫一眼桌面上摆着的东西,他已基本知晓是怎么一回事,不免说道,“何必亲自做这些?现在是没有怎么样,要是真的烫伤了可怎么办?”
可她不知道自己变得这样没用,连些许小事都做不好了。
宋淑好笑着叹了口气,“原想着与陛下煮一盏茶,哪知连这已不行了?倒是同别人无关的。”也是担心章煜迁怒无关的人,宋淑好才让宫人暂且退出去。“那又怎么办才好呢?”
“你好好的,比什么都强。”章煜拂袖坐了下来,将宋淑好没煮完的茶继续煮好,这却是他第一次动手,往常都是懒的。
娴熟与否却是其次,但动作行云流水一般,而章煜本就生得极俊美,无须旁的烘托,此番情形已是赏心悦目。指骨分明且修长的手指搭在质地细腻、晶莹润泽的秘色瓷茶具上,相映成趣,明明只这般,竟叫人挪不开眼。
宋淑好干脆坐在一旁托腮看着他,欣赏眼前的景象。章煜一派坦然,将茶煮好后,先斟了一杯送到她的面前,挑着眉询问,“大师点评点评?”
伸手端了茶盏品过茶水,宋淑好望着章煜,未见他眼中有所期待,笑了笑,似认真思考过了,才说,“香气与回味不足,色泽也不够清亮,将来多试几次想是能有进步的。”
章煜见她故作正经便笑了一声,这话又觉得听着耳熟。狐疑看了宋淑好一眼,章煜便记起来了,当下失笑,拿手点了点她,很没有办法的样子。
那该是多久前的事了?纵当初是她教的章妡煮茶的手艺,可他没有贬损,不过客观评价,偏叫她记在了心里?或者一下子想了起来便用到他身上?
无论是哪一种情况,终究是故意为之。
章煜不与宋淑好多计较,兀自与自己斟了茶,也不怕烫直接灌了半盏,重又搁下了,方说,“而今挑好的地方学院都已办起来了,杜郁清负责的,当是不会有大问题,她究竟有许多的经验。”
这是筹备许久的事情,交由杜郁清负责,是因她能力足够,否则如何也都不至于重用到这个地步。是机会却也不是没有风险,若办不好问题便大了。顶不住这压力,恐不会敢应承。
兴办学院,尤其是令寻常人家的子女有到书院学习的机会,但这到底不容易。女子无才为德的观念在百姓中太过根深蒂固,可放眼看大户人家的千金,哪个不是打小学习琴棋书画的?
若是能够在一众贵女中凭靠才学博得了头筹,往往引人称羡,叫人另眼相待,其他人也都愿意同她结交。若当真无才为好,缘何是这般的情况?可见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假使一切顺利,往后便可在其他地方都照样施行下去。但是初次尝试,又多有阻碍,恐还是会遇到不少问题的,只能慢慢改进了。”宋淑好说道,“但念书习字这样的事或也不可强求,定有人实在不感兴趣,无法静心学习。逼迫着学了,怕是用处不大。”
“即便有机会入朝为官,到底是一条狭窄的路,难以走通。能有其他的选择,恐是更好?譬如学医、学刺绣、学手工,穷苦百姓多有无法看病的,习得一二医术,头疼脑热总是不怕了。若能有一门手艺,究竟是赚钱的行当,自己能挣银子,便不会那样辛苦。”
“这些纵想得到,还得慢慢来。”章煜瞧她说得认真,细细听过,才开口,“如果与大宛之间关系能够真正缓和得了,全面开放通商也是能够考虑的。”如若事成,对于大宛同样不坏,但这就要看章嫤及跟着她去了大宛的那些人的本事了。
宋淑好想,是在大宛身上讹到不少的银子,才能够舍得投入那样多去尝试这些不知是有用还是无用的东西,不然定会更加的慎重。
何况,这要涉及到许多人的利益问题,现在没有落到举步维艰的境况,只是因为章煜态度足够强硬,以及在他的手上一批年轻官员的支持。
但还有许多东西是难以拔除的,许多观念亦难以更改。
·
陈怡菲嫁人的日子比宁王与凌霄的日子要早上几天,虽然是再嫁,但热热闹闹、排场不小,可见男方家里还是颇接受这门亲事的。宋淑好与章煜商量过,低调使人送了贺礼到场。
是到得了陈怡菲嫁人的这天,宋淑好才知道,娶她的那人同她是青梅竹马。陈怡菲入宫,那人伤心不已,却也断了念想,在父母的安排下另娶。可惜妻子有了身孕后,因身体孱弱,不小心小产,却也丢了性命,他便就此成了鳏夫。
两相伤心之下,那人已是无心再娶。直到陈怡菲从宫中出来,他们再次相遇,一切方变得不同了。两个人都尚且年轻,到如今结为夫妻,变得美满,叫人由心祝福。
待陈怡菲再嫁的事过去了几日,凌霄与宁王的婚期也紧跟着到了。婚礼的前一夜,用罢晚饭,宁王信誓旦旦说要早点回去休息,第二天一大早好来接她,凌霄不置可否,由着他去了。
明知道第二日天不亮就要被揪起来梳妆打扮做准备,直到夜深凌霄仍旧毫无睡意,她没有喊人,自己悄悄起身,到院子里的大理石桌旁坐着发呆。
空气隐约含着丹桂的甜腻香气,月牙弯弯,星子闪烁,虫鸣声不知从何处传来,或轻或重,或缓或急,反衬得夜里静谧。
凌霄心里藏着事,这会儿反复想起,不是很好受。她几乎半个身子趴在大理石桌上,脸颊贴着冰凉的桌面,直愣愣盯着远处的幽深与黑暗。
一开始的时候,哪里想到会走到今天的这一步呢……她还是要嫁人了。但这是她自己的选择,没有什么可后悔的。
她却知道,她的有所欺瞒对于宁王来说,算不得是多么的公平,但是没有办法说明白。可是她十分清楚,假使自己一旦松口,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宁王总会答应,于他的感情而言,她回报的实在不多。
聂韶光接触沈家的事,她一样知道,而聂韶光之所以会有这样的举动,定是从她身上得到了启发。凌霄心想,他难道不希望听一个解释吗?至少该有一个理由。他到底与章煜不同,不是心狠手辣的人。
凌霄坐直身子,一手托腮,另一手的手指点着大理寺桌面,一下又一下,但未发出什么声响。有人走近,她察觉到了,但那脚步声,她只消一听就知道来的人是章烨。
“凌大人这是想我想到长夜难耐吗?”即使压低了声音,在这寂静中,仍是有些突兀。宁王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凌霄没有被惊吓,也不以为奇怪。
宁王迈着长腿三两步在她对面坐了下来,抬眼看向凌霄。夜色中两人的表情都不算多清晰,朦朦胧胧的,像是隔着了一层纱,怎么都无法辨认。
如果是放在平时,凌霄会有心情同他逗笑上两句,她也习惯同他拌嘴了,今晚却没有那份心思。但他就一点都没有感觉吗?凌霄以为不是那样,他一向是不说的,总是对她很包容。
凌霄难得沉默不语,宁王收敛心神,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凌霄甚少地垂着眼躲避他投来的视线,在思考要怎么将那件事说清楚才好。沈皇后的事,皇帝知道,他定然也知道,至少在这件事上,应该给他一个交待的。
“不说也是可以的。”过得了一会的时间,宁王徐徐开口,语气依旧轻松,“有些事情,我想知道自己去查就清楚了。”
“比如呢?”凌霄问道,她有些许好奇,他会知道她此刻在想什么吗?
宁王看破了她的心思,很快便说,“比如旧时恩怨,总有因由。”虽然费了不少的功夫,但还是查清楚了。
凌霄是为化名,而沈婉如亦曾犯下错事。
当年那名十六岁的少年,出身纵比她低了不少,也绝非她作践别人到丢了性命的理由……只是心慕于她、与她表露心迹,便觉得自己被侮辱,眼里再容不下这个人。
沈丞相与沈夫人都是知道这件事的。
他当真知道,凌霄轻叹了口气。
凌霄本非凌霄,而是孟陵苕。孟父带着一家四口在沈府做事,是沈府专门养着的大夫。孟陵苕的哥哥爱慕了沈家的大小姐沈婉如,便落得一条死路。孟父孟母知晓儿子死因,愤怒反抗,亦不曾落了个好下场。
独独孟陵苕幸存下来,那也是机缘巧合了。还是得托从沈府逃走的一名小妾的福,捎带上了那时才九岁的她。那小妾将孟陵苕养至十八岁,要她回沈府报仇,孟陵苕却选择了沉湖自尽。
再醒来时,世上已无孟陵苕,而从此有了凌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