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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亦越战越勇,假意没听出他的冷淡,只落落大方笑着说:“好吧,我还以为我的名字挺好记的。那我再介绍一次好了,我叫唐诗。”
她一笑,两只小梨涡就露了出来,煞是可爱。
眨眨眼,再补充一句,“唐诗宋词的那个唐诗。”
昏黄路灯下,漂亮的姑娘笑吟吟望着他。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可陈声偏偏是个心狠手辣的家伙,不解风情,也不怜香惜玉。从小到大,对他有意思的人多了去了,要是个个都给好脸色,个个都以礼相待,只会叫人误会,耽误彼此更多时间。
他低头打量了唐诗片刻,那直截了当的眼神叫人面上发烫。
唐诗正小鹿乱撞,就听见他说了句:“好的,我知道了。”
她心里一喜,觉得这一次他肯定能记住她的名字了。
然而下一句却变成了毫无人情味的逐客令:“没什么事的话,你可以先走了,我在等人,不太方便闲聊。”
不远处的路知意都快笑出声来了。
这人到底懂不懂什么叫做人情世故?
唐诗错愕地站在原地,彻底说不出话来。
面前的男生一如既往的好看,面容清俊如庭中月,每一个眼神动作都令人目眩神迷。可他很是冷淡地盯着她,眼神里没有丝毫温度。
她从未受到过这样的待遇,至少在人生的前二十年里,但凡她主动示好,不管男男女女都很给面子,不说受宠若惊,至少以礼相待。
屈辱,不解,困惑,失望。
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
她想走,可到底是攥紧了手问了句:“我有哪点惹人讨厌吗?”
陈声看她一眼,“没有。”
“那你,那你为什么……”她说不出下文,仿佛一旦出口,就是对自己的一种羞辱。
陈声问:“我怎么了?”
唐诗咬了咬嘴唇,“为什么半句话都不愿意和我多说?”
陈声冷静地看着她,“我为什么要和你多说?”
“……”
“非亲非故的,我又有事在身,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和你多说几句?况且,刚才的谈话内容没有任何意义,只是平白耽误彼此的时间。”
夜色正浓,操场上有人跑步,有人过路。
陈声站在路灯下,平静地陈述着事实,伤人的事实。
唐诗用力攥着手心,指尖都发白了,最终没能说出一个字来,扭头就走。
几步开外,她的好友等在那里,忧心忡忡地追上去,叫着她的名字。
陈声也没打算追上去,只是低头看了眼手表,都八点二十七了,她人呢?
迟到了整整二十七分钟!
他不耐烦地抬头巡视一周,猛然听见背后有人在低声偷笑,回头一看,嗬,靠在铁丝网那的,可不正是那姗姗来迟的高原少女吗?笑得一脸蠢样。
他没好气地说了句:“笑什么笑!”
下一刻,不耐烦地抬手,“干站在那干什么?既然早就来了,为什么不过来?”
他并没有看见,扭头离去的唐诗听见了这边的动静,忽然间顿住了脚,猛地回过头来。
眼前这一幕格外刺眼。
那个前一刻还冷冰冰的男生,顷刻间展露出了除却疏离之外的情绪,哪怕看起来不耐烦,却熟稔地朝不远处的女生挥着手,让她到跟前去。
女生走到了他面前,拎起一只塑料袋,笑吟吟递给他,“喏,我小姑姑亲手做的香肠和腊肉。”
“给我干什么?”
“吃啊。”仿佛他问了个很蠢的问题。
陈声:“我是说,无功不受禄,为什么给我这东西?”
“你有功啊。你之前送我回家,小姑姑记在心上的,说这虽然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但也是一点心意。”她笑眯眯站在那,末了再加一句,“而且朋友之间送点土特产,你来我往,很正常啊。”
她又来了!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又说什么朋友不朋友!
肉不肉麻啊?
他接过那袋子,没好气地说:“谁是你朋友啊!”
“你啊。”
“我可没把你当朋友。”
“是吗?”
路知意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开始翻微信记录,然后一字一句念给他听,“鞭炮声声迎新春,年年有余年年乐,新年快乐,朋友们——这不是你发的吗?”
“……”
陈声:“我那就是客气一下,群发短信不要当真。”
“是吗?不好意思我当真了。”
……
两人你来我往,嘴上都不饶人。
可唐诗站在不远处,清清楚楚看到了陈声眼里的笑意。
她长得漂亮,高中就早恋过,亦分得清男生看她的眼神里都有着何种情绪,比如倾慕,比如自卑,比如跃跃欲试,比如惊艳。
而此刻的陈声与前一阵的陈声截然不同。他看似不耐烦,眼里却分明写满了包容与耐心。
目光落在路知意身上,唐诗只觉得心脏一阵紧缩。
那女生一头短发,刚好齐耳,皮肤不白就算了,面颊上还有两抹淡淡的红,穿一身朴素到有点土气的棉衣与牛仔裤,半点妆都没化。
这样的人丢进人群里,要不是脸上那两团高原红,压根找不出来。
他喜欢她?
喜欢她哪点?
冷风吹在面上、腿上,为他特意穿了双单薄的丝袜,如今冻得都快麻木了。
唐诗一动不动站在原地,听见好友齐珊珊低声说:“走吧,唐诗,他就是个不知好歹的家伙,别看了。”
她问齐珊珊:“你觉得那女生好看吗?”
齐珊珊:“……”
“比我好看吗?”她执意要问出个结果。
齐珊珊赶紧摇头,“根本没法比。”
目光又一次落在陈声身上,唐诗心里简直冰天雪地,“那他为什么对她笑成那个样子?我哪点不如她?”
土特产。
这个年头还有人送男生土特产。
香肠加腊肉,真是笑掉大牙。
她眼睁睁看着陈声和路知意并肩离开,路知意在看见她时,微微一顿,有些不自在。反倒是陈声,目不斜视走远了。
一口整齐漂亮的牙齿都快咬碎了。
*
那头,路知意问陈声:“你怎么这样跟人说话?”
“哪样?”
“完全没有礼貌可言。”
他笑了笑,“难道我对你很有礼貌?”
“……”说的也是。
路知意回头看了眼,漂亮姑娘站在那一动不动,看样子很受伤。
她看了陈声一眼,不解,“你看不出人家对你的心思?看着你又是脸红又是含羞带怯地笑,你就不能好好跟人说话?”
“就是看出来了,所以才不能好好说话。”
路知意一愣。
身侧,年轻的男生侧头看她一眼,“既然看出人家对你有意思了,还耐着性子好好说话,这不是存心给人错觉,叫人越陷越深?”
“可你说话也太伤人了吧。”
“是吗?”陈声笑得懒洋洋的,“可我觉得,明明对她没兴趣,还道貌岸然对人好,这才叫伤人。”
路知意一愣,抬头看他。
漆黑明亮的眼睛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样子还是张狂得要命,可刻薄的言语下,总是可以窥见一点善良的端倪。
她笑起来,感叹一句:“还好我对你没意思。”
陈声一听,眼睛就眯起来了,“什么意思?”
“要不然你也拒我于千里之外,我上哪找人带我去秘密基地复习?也没人肯送我回高原了。”
话是这么说,但听起来总是不大舒服。
陈声沉着脸往前走,都到宿舍楼下了,才冷冰冰说了句:“难怪送我土特产,一早就谋划好了要物尽其用。”
他扫了路知意一眼,“货真价实的塑料友情。”
说完,头也不回走了。
留下路知意莫名其妙站在原地,这人,莫不是吃错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