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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头却说王夫人被贾母揭露老底,勒令她禁足养病,并当面警告王夫人:“王氏,你若不想宫里娘娘出事,不想宝玉鄙视你这个母亲,最好依我之言,从此抱病不出,关起门来,你依然是这府里二太太,我保证吃穿不少你。你若一意孤行,别怪我老婆子雷霆手段了。”私下又严正告诫贾府执事婆子们:“二太太身患恶疾,需要静养,你们守好门户,一切不相干人士,严禁入内,倘若你们阳奉阴违,让二太太擅自出门传播恶疾,哼,你们就给我统统滚出府去,记住了!”

    这些婆子都是贾府老人,最懂得明哲保身的道理,且贾母在贾府地位至高无上,她们焉有不从之理呢。

    却说王夫人自从禁足养病,也不知中了啥邪了,时不时发癔症,拉着人就喊政哥,搔首弄姿,羞得一般丫头金钏玉钏彩霞面红耳赤,她却自不知羞。略略精神清明正常一点,便咒骂彩霞狐媚子,言说她爬床陪睡攀高枝,陷害自己想上位,一骂起来便滔滔不绝,那话村得,简直难以入耳,这里按下不表,却说王夫人不光咒骂,骂完了又还要揪着彩霞殴打,极尽侮辱。

    半月之后,王夫人再一次折磨辱骂彩霞,在同伴有色目光注视下,彩霞有口难辩,欲哭无泪,终于灰心绝望,半夜悬梁寻死,幸亏金钏机灵,彩霞方拣回一命。

    王夫人大约吓着了,怕彩霞死在自己屋里晦气,下令要撵彩霞一家子出府。

    凤姐闻讯,忙去寻贾母拿主意:“老祖宗,这彩霞虽推说当日事情一概不知,谁知真假如何,以孙媳妇想来,这彩霞一家子万万撵不得!”

    贾母略一思忖,点头吩咐凤姐:“你这话甚是有理,吩咐下去,在赵姨娘旁边收拾一间房屋,让彩霞单住,晓谕家下人等,自今日起,彩霞便是姨娘了,一切用度比照周姨娘例。”

    此令一出,别人犹可,唯有探春惊疑难堪不已,彩霞可是跟探春一般大小,因彩霞乃是服侍贾政王夫人的丫头,平时探春见了彩霞,更是姐姐不离口。探春还知道,彩霞之前一心巴望做贾环房里人,探春还道是彩霞水性杨花另攀高枝,只因贾政贾环是父子又都是自己血脉至亲,探春只觉得恶心,心里对她鄙视至极。

    探春会鄙视彩霞,也是因为王夫人下药之事被贾母秘而不宣,除了贾政王夫人外人无从知晓。

    这探春虽然觉得彩霞龌龊污秽至极,却因提拔彩霞之话出自贾母之口,也只得按下性子不表。探春一向居安思危,本着君子不立危墙,心里纵然鄙视彩霞,表面却也恭顺,人前含笑称呼一声姨娘,无人处却从不理睬彩霞,绕道行之。

    王夫人闻讯更是气得半死,却也无可奈何,暗暗悔恨当日不该引狼入室。相较众人不愉,彩霞一家子无异于喜从天降,她母亲带着她妹子彩云进府谢恩,给老太太磕头,不想她妹子彩云被贾母看中,挑进府来在老太太房里当差。而把老太太房里一个小丫头云雀提起来补了彩霞之缺。贾母特特令鸳鸯密语王夫人,再若无辜磋磨丫头,发生意外,将不再增添丫头,王夫人因此倒也安静了几日。

    彩霞升迁,去与贾母磕头,贾母交代彩霞:“今后要好好做人,服侍你们老爷太太,切莫狐媚歪道,被我察觉,定然不饶,今后二太太饮食依然有你打理。”

    赵姨娘因为贾环喜欢彩霞落了空,不免时时寻机挤兑彩霞,好在彩霞曾经真心喜欢贾环,总是对赵姨娘恭敬有加,遇事退让三分,赵姨娘也碍着贾母不敢太过分。

    贾政得了年轻美妾,大约面子不好看,倒是在赵姨娘房里走动还多些,赵姨娘慢慢的又得意起来了,虽有探春时时警醒她,可是赵姨娘生就的朽木难成器,贾府依然时不时传播些赵姨娘笑话。

    贾母看探春之面,也不睬她,凤姐手握赵姨娘把柄,也不愿意招惹小人,徒增烦恼,赵姨娘倒活得越发滋润了。

    却说宝玉自从王夫人病重静养,血脉相连至亲做不得假,一时肝胆俱裂,如今之宝玉已经是颇有担待之少年了,咋听之时,学也顾不得上了,一心一意守着王夫人,贾母知道她母子连心,也不管他,直教人去国学与他告假不提。

    却说王夫人起先记得贾母警告,谨守本分,时日一久,她便耐不住寂寞了,一心只想翻身做回之前呼风唤雨的当家主母,什么贾母警告,什么面子也顾不得了,拉住伺疾的宝玉哭诉,说是自己本无病,只是遭了贾母陷害,叫宝玉要与自己伸冤报仇。

    宝玉一生最敬重之人便是贾母,当然不会相信,错不过母子连心,咋听之时,免不得有些狐疑,却不敢深想,也不敢去贾母面前询问。正在他心下纠结不已之时,却几次碰见王夫人发病,但见她行止怪异,胡言乱语不尊重,这才相信了王夫人得了怪病,又仔细观察,但见王夫人吃穿用度都属优等,比之前只好不差,遂把王夫人之话抛开不理,只是每次拿话安慰王夫人,叫她安心养病。

    王夫人见自己亲生儿子也不理会自己,气得更加疯癫了,此后再见宝玉,每每哀哀痛哭,让宝玉与元妃传话,让元妃派人来救自己。宝玉只道王夫人犯病胡扯,只得当面应承,实则根本不搭理。几次之后,王夫人晓得宝玉敷衍自己,便又哭又闹,打骂宝玉,骂他狼心狗肺,与贾母凤姐合伙,要谋害亲生母亲。

    宝玉思及之前王夫人之前怪异行止,至此,完全相信,母亲病了,魔怔了。跑到贾母处痛哭一场,贾母反而安慰叮嘱宝玉:“你母亲之事切勿外泄,与你不利,与你姐妹们更不利。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你母亲错不过生养了你们姐弟三人,与我贾府有功,我且不会亏待与她,好在你母之病可以药物控制,今后每遇大典,我会设法让她安静,不露破绽,你放心吧,且自己安心上进,有我与你凤姐姐呢。”

    之后八月贾母寿诞,王夫人果然列席,只是人有些恹恹思睡,哈欠连天,泪水肆意,金钏不停地与她擦泪捶背,她也只坚持把酒席吃完,便匆匆回房歇息去了,自此一回露面,既平息了王夫人疯癫的说法,也坐实了王夫人抱病之说,当然这是后话。

    宝玉此后几个月时间,虽然依言上学,下了学便到处去掏摸古方秘籍,为王夫人治病,无奈宝玉辛苦熬制的汤药,十之□都被王夫人掀翻了,王夫人不仅不领情,一再强调自己没病,谁给她喂药便打骂谁人,又骂宝玉忤逆不孝,要谋害生母。

    宝玉见王夫人如此颠倒黑白,讳疾忌医,想着母亲之病难于治愈了,灰心至极。万般无奈之下,宝玉只得改变策略,但有空闲便去王夫人处伺候,任凭王夫人哭闹打骂胡言乱语只不理会,一心一意服侍王夫人饮食起居。后见王夫人除了偶尔疯癫,只是精神差些,其他并无大碍,心下稍安。

    贾母凤姐又适时开导,宝玉一番思量,想来母亲治病无法根治,即便能好也不在一朝一夕,便也熄了要治愈王夫人的急切心思。此后便听从贾母安排,安心读书,得空探视母亲,慢慢的,宝玉生活到恢复了常态。

    却说湘云,自小与宝玉一块长大,且她性情疏阔,不拘小节,与宝玉处得骨肉兄弟一般,当日她们衣衫吃食,不分你我。如今长成婷婷少女,湘云待宝玉仍旧亲兄弟一般,两人相处也没什么避讳,照样与宝玉拉拉扯扯。见宝钗时时进出,反比自己亲厚,湘云心里不舒坦,免不得要刺她几句,更是故意当这宝钗,拉了宝玉歪缠掰扯,大说大笑,显得自己比旁人更亲厚些。更有甚者,甚至穿了宝玉衣衫,与贾母房里哄骗贾母玩耍。贾母不过一笑了之,并不责备。

    倒是黛玉虽然自幼与宝玉同吃同住,两小无猜,只因年岁渐大,渐渐知事,又因嬷嬷时时一旁提醒,闺阁女儿家要如何如何,纵心向往之,面上反倒越发与宝玉疏远了。虽有宝钗殷殷关切,又有湘云肝胆相照,思及黛玉不能相亲,倒底意难足。

    不过,此后黛玉思及王夫人之病,念及宝玉辛劳,再与宝玉相遇,也鲜少与他置气了,两下倒也融洽了。

    却说这宝钗自得了母亲实落话,又因为兄长臭名远扬,更加坚定了嫁入贾府决心。虽则表面且更显端庄沉静,实则一颗女儿心性与旁人无异,见湘云一派天真,与宝玉嬉笑怒骂,没规没距,心中甚是不悦,只因她一贯喜怒不露于形,面上仍是一派和煦,只是在半真半假玩笑间,私下规劝湘云:“云丫头,你与宝兄弟虽是表兄妹,倒底一年大似一年,不比当日年幼,当记得男女有别才是,你这般与他拉拉扯扯,在我看了倒没什么,别人见了难免嚼舌。”

    湘云闻言冷笑不已,又不好当面撕破脸皮,一怒搬了铺盖行礼去了*馆里。蘅芜苑这下子成了真正的雪洞了,内心火热的宝钗住在雪洞里,混不在意,正好大大方方研读玩赏那些宝玉自外面搜罗的才子佳人锦秀篇章,这是后话不提。

    却说湘云着人搬了铺盖行礼去了*馆,气呼呼跟黛玉说道;“林姐姐,自今儿起,我与你同住*馆了,你收是不收,你若不喜,我立时家去,老死再不来了。”黛玉暗吃一惊,不知一贯大咧咧的湘云何以发了这大脾气,一笑言道:“你来同住,我喜之不及,如何不收,只是你道蘅芜苑乃是人间天堂里,如何这快就厌倦了?”

    湘云接过了紫鹃香茶,海饮几口,方自袖口里甩出一本书给黛玉,嘴里冷笑声声:“她倒有脸说我无有男女大防,你看看这些,都是她日日研读之物,与我评评理,倒底谁没脸没皮儿。”

    黛玉粗略一看,不由一声惊讶:“呀,确是......”看了看湘云又打住了。

    湘云一笑:“却是锦绣文章,是也不是?好啊,林姐姐,你竟然......”

    黛玉把书一扔,一捏湘云俏脸,低声骂道:“啐,你如何知道这书没脸没皮儿?哼,你说这书宝丫头的,谁能证明?当心我告老祖宗去,看你如何说法。”黛玉作势要走,吓得湘云慌忙抱住黛玉央求:“好姐姐,云儿错了,千万别叫老祖宗知道,以后都不接我来了,我可要闷死了。”

    黛玉原本乃是吓唬湘云,免得她口无遮掩,落人口实,这下子见湘云老实,噗哧一笑,芊芊玉手在湘云额上一戳:“猴儿,猴儿,你也有今日呢?”

    湘云见黛玉这般,方知黛玉吓唬自己,一纵身将黛玉扑到,双手在黛玉胁下乱抓乱捞,黛玉护痒,只笑得差点背气:“云儿,好云儿,快住手,再不停,我就恼了,真,真的要告诉了。”

    湘云这才住了手,笑眯了眼睛威胁道:“下次再唬我,可不轻饶你了。”

    黛玉软语求饶:“好云儿,快放手,姐姐今后再不会了。”

    湘云再要唠叨几句,却不料倩嬷嬷回房来了,湘云这才一笑作罢,紫鹃生恐被嬷嬷看见书本啰嗦,忙手忙脚将书本塞在湘云被褥中间。

    黛玉忙于倩嬷嬷报备,言说湘云从今日起来*馆居住,又说要去贾母处报备一声儿,旋即两人拉手出门,倩嬷嬷闻言忙着分派婆子丫头随护,这才悬悬躲过了倩嬷嬷盘查。

    却说湘云虽然嘴里言说宝钗这般那般,却对书里锦句难以忘怀,便悄悄说与黛玉知道,黛玉赞叹不已,隔日,两人倒底忍不住,想要偷看几页,无奈何倩嬷嬷眼睛双目炯炯,吓得黛玉湘云手慌脚乱,不曾偷看得逞。湘云既怕时日久了宝钗察觉,又怕被嬷嬷看见嚷嚷,只好自己放单,偷去园林深处阅读,隔日傍晚,乘着宝钗去坐班空隙,将书放回原位,宝钗因为自己做的隐秘,竟然丝毫不觉,这也是百密总有一疏吧。

    却说湘云夜晚之时,将偷看的锦绣佳句偷偷告知黛玉,两人无不惊叹,古人的确多情高才,并为她们的热情奔放而赞叹不已。

    湘云意犹不足,想着再去蘅芜苑偷拿几本出来观瞧观瞧,黛玉却怕湘云授人于柄,留下祸根,严禁湘云再去蘅芜苑窃书:“要么你去跟宝姐姐直言相借,让她了解你并不鄙视她私读□,与她达成盟约,甘心把书于你观看。要么自此忘记这件事情,只不许你再去私下偷窃,倘若让人反咬一口,嚷嚷出去,妹妹名声就完了。宝姐姐不比旁人,貌似敦厚贤惠,寡言少语,实则心里自有乾坤,她的心思委实叫人看不透彻。倒不是我不肯相信人,倘不是云儿与我身世一样,我也不说这话,我是真心替云儿着想,听与不听,全凭云儿自己。”

    湘云一贯洒脱率性,闻言一愣,呆想半晌,忽然静静依偎黛玉,喃喃低语道:“多谢林姐姐金玉良言,我无亲生姐妹,今后就认定林姐姐是亲姐姐了,林姐姐,你可认我呢?”

    黛玉倒有些不适应湘云少有的臣服安静,笑道:“这我可不能做主,要回去问过我爹爹方才作数?”

    湘云只是喜欢黛玉,想与她结成姐妹私下多亲近,不想黛玉却这般说法,只觉得麻烦:“这倒不必麻烦,我只要林姐姐心里忍我就好了。”

    黛玉笑道:“你让我好好捏一捏鼻子,我就答应了。”

    湘云闻言忙皱着鼻子凑近黛玉:“嗳哟,鼻子啊鼻子,为了我你就委屈一下下罢!”又笑眯眯求黛玉:“林姐姐,你可轻轻儿。”

    黛玉故意两手哈哈热气:“这可不行,难得机会呢!”湘云认命紧闭眼睛,严阵以待,谁料黛玉只轻轻一捏就算了:“好了,行礼罢!”湘云笑嘻嘻爬起身来,就在床铺上与黛玉躬身行礼:“云儿见过姐姐,妹妹这里有礼了,姐姐万福!”

    黛玉怕嬷嬷听见要骂,忙拉湘云躺下:“嘘,惹得嬷嬷动怒,我可就不认了!”湘云点头如啄米:“是,谨遵将姐姐吩咐!”两姐妹偷偷嬉笑,欢喜不迭。

    湘云自此果然把黛玉当做亲生姐姐,两人形影不离,同吃同住,通读诗书,同观花鸟写文章,同去贾母处厮混玩耍,同去凤姐处看望各自弟子不提。

    却说很快就是六月底,又到了林如海休沐黛玉回家的日子,贾母凤姐探春惜春宝玉乃至宝钗都来送别黛玉,与之依依惜别。倒是黛玉笑道:“老祖宗,我不过就去三日,您就这般,外孙女儿心里怪难受的。”

    贾母这才转过来,笑一笑送黛玉上车而去。

    却不料隔天就有林府管家林忠带了车仗来接湘云过府,探春惜春宝钗等只觉得奇怪,贾母凤姐只道是黛玉怜惜湘云孤苦,接她去高兴几日。

    湘云自是兴奋异常,因为黛玉很少邀人入府玩耍,欢欢喜喜与贾母告别等车而去,岂料自进林家府门,林家上下都是笑脸相迎,林忠把湘云送进二门内,早有林大娘带着几个林府婆子在二门内恭迎,珠帘软轿一路送至林家正方,林如海居所。

    湘云下了软轿,却见紫鹃雪雁就在门口迎接,见面一左一右搀扶了湘云进门去。湘云一见如海盈盈拜倒:“参见林姑父,姑父万安!"

    如海皱眉不应声,湘云眼睛骨碌碌乱转,悄悄偷瞄黛玉,黛玉一笑,起身至湘云翘悄悄言道:“叫错了,怪不得爹爹生气了!”自己盈盈一福身:“女儿拜见爹爹,爹爹勿恼,云儿这是欢喜颠倒了。”湘云依然傻傻的,林如海见她张口结舌,美目乱转,比之黛玉娴静多了一份跳脱,甚是可爱,不由心下欢喜,嘴里却道:“玉儿,你这妹妹似乎不喜欢为父呢!”

    黛玉闻言忙一拐湘云,湘云这才反应过来,来年忙跪倒三叩首:“云儿,女儿给干爹请安,干爹万福!”

    林如海哈哈大笑,将手一抬:“好好好,起来,起来,好个懂事的丫头,什么干爹,今后就如玉儿一般,叫爹爹就好。”

    湘云闻言顿时喜泪肆意奔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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