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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处难得的空地之上,正舞着一位手持拂尘的花旦。
这花旦不甚如何浓妆艳抹,只是做个出家道姑打扮,略施脂粉,与她唱词中的“尼姑”,不是一样的身份。
俏脸含春微微露,凝眸秋水阵阵波。
她所唱戏曲腔调,十分特殊,风味似是独创,曲风韵律讲究,夜无眠从河南来湖北,鲜少听过类似的。
儿时河南老家的社戏《思凡》,唱词倒是与这很像,但那调儿,却相去甚远。
也只有在吉王府的那晚,回救林玉追时,于路偶遇的那位青衣花旦,与这一致。
“嗯,青衣,青衣花旦?”
夜无眠一怔。
戏曲中,青衣与花旦,本是两个不同的角色种类,但夜无眠观戏不深,难以实作区分,只见当日那位戏女,戴着花旦的头饰,却穿着青色的衣裳,是以内心用“青衣花旦”称之。
今日这花旦不曾穿青衣了,只穿黑白色的道袍,夜无眠便悄然改了,当她就是花旦。
牵着马,往那花旦行去,见人来人往的集市之中,她一如贬落人间的谪仙女,孤芳自赏,独舞着,独唱着,唱词哀婉,幽怨颇深。
直把夜无眠唱得衷肠九转,难以自持,两行泪水,就要把守不住,望眼眶大关夺来。
连忙轻轻一拭,把那些许湿意,给拂了。
从怀中摸出一颗稀碎银子,估计也就一两,抱着孩子,低下身子,轻轻放在花旦前面铺好的布匹上。
那布匹,在夜无眠之前,连一个铜板都没有。
这路人往来数量虽巨,可花旦曲高和寡,无人可得欣赏。
大家东西奔波,南北过路,都为衣饭营生计,哪有闲功夫来赏戏?
戏,也并非没有受众。
地方社戏,宗族社戏的台子,都搭在各里各村,每逢年节,也都是大花脸咿咿哇哇,香粉汗莺莺燕燕,你方唱罢我方登场。
台下的庄稼汉听个似懂非懂,胡乱道声好,试探性从怀里摸索老半天,幸运的,能摸出一块光油油的铜板,不知何年何月藏的,颤抖着手,又故作豪爽往台上一扔,享受片刻戏班子的答谢。
这是人生的顶级奢侈了,也是普通戏子的高光时刻了。
而这位花旦,却无缘于如此高光。
她的门前冷落,无一人捧场,只有几个眯着色眼的混混地痞,在那里蠢蠢欲动,想要凑上前来占便宜。
眼见得夜无眠来了,考虑到秀才老爷大多有儒家内力傍身,地痞们方才收了轻慢之心,只远远观着,准备等其走后,再做打算。
夜无眠放了钱,朝那花旦一阵微笑,没有打断她唱戏、听她答谢的打算,只是牵着马,转过身子,继续行去。
花旦见到银颗子,微微一愣;再见到夜无眠的侧脸,眼神一阵恍惚,似想起了什么,口中的唱词,一时有所跳动,没有承接上一句,直接唱道:
“奴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汉。为何腰盘黄绦,身穿直裰?”
夜无眠本要离去的身躯,忽而一滞。
这声音,这词儿,这曲。
自有一种熟悉的风采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