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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之上,苏颖犹自死死的捏着发钗,任由几分凌乱的发丝轻轻的垂过了那白玉般的凝脂脸颊。
那么一双极美的眸子,如今极为幽深,竟似不自禁的时不时闪动骇人的亮光。
她一只手,死死的攥紧了披在了身上的大红披风,而那另外一只手,却也是死死的抓紧了那枚发钗。
她忍不住想,就在刚才,自个儿欲图将这发钗刺入了胸口,假意自尽的。
毕竟今日苏颖为求活命,攀诬咬上了百里策,然而自个儿的身上,却不免招惹了几许的污秽。
可她若是寻死了,便是有什么,那也被鲜血洗干净了。
日后别人若胆敢说嘴这个,便是心思不良,生生要逼死自己。
虽要吃些苦头,可这原本是极高明的一招。
然而,杜清姿那贱人却抢先死了。
杜清姿当真死了,就算自己自尽,自尽而没有死,那也没什么震慑威力。说不准,别人还会说自己不是诚心去死,所以没有死成。
苏颖生生气结,这可真是珠玉在前,抢先被夺走了注意力了。
她心里发苦,就算如今百里策失去了帝心,又被软禁,以后前途堪忧,苏颖心里面也是怎么都高兴不起来的。
马车外边,苏暖死死的盯着这辆马车,满心关切之意,怜爱之情。
在苏暖心中,苏颖自然极好的,聪慧伶俐,美若天仙。
他心里发苦,可惜苏颖偏偏是个养女,故而却被人如此轻贱,受到了这般羞辱。
一念至此,苏暖内心的爱怜却也是禁不住更增几分。
可惜,他们虽然是兄妹,到底是男女之别,就算苏暖心中发急,那也是不好亲近安慰。
自己这个妹妹,干干净净,如仙子也似干净剔透。
这样子宛如仙子一般的人物,却被污泥所玷污,受了屈辱——
一想到了这儿,苏暖可当真恨不得将百里策碎尸万段了。
他心中涌动了一缕烦躁和急切,嫉妒得不得了,眼前回荡着苏颖那被撕碎的衣衫以及暴露的雪白肌肤。
百里策那个淫棍,也不知道,不知道可曾玷污了阿颖的清白。
妹妹清清白白的身子,如今却不知道还是不是干净的。今日之后,阿颖更会被满京城的人议论。
想到了这儿,苏暖的手掌却也是禁不住捏得咯咯作响。
该死!该死!为什么受辱的不是别的女人,不是那个乡下丫头元月砂,却是自己这高贵美丽的妹妹苏颖?也许,正因为颖儿太过于优秀,所以才招惹这么些个狂蜂浪蝶,无耻觊觎。
苏暖唇角,禁不住流转了一缕苦涩无奈的笑容。
那饱含担切的目光,却也是再次扫向了马车车帘。
当然此刻苏暖虽然不好陪在苏颖的身边,可是苏樱却还是在的。
姐妹情深,苏颖招惹了这样子可怕的事情,苏颖又哪能不去宽慰一二?
“那个百里策,禽兽不如,三姐姐放心,陛下一定是会处置那个百里策的。”
苏樱在一旁,愤愤不平。
只不过这样子的话,却也是不能解去苏颖内心之中的忧愁。
苏颖轻轻的眯起了眼珠子,一双眸子不自禁的流转了盈盈的水色。
苏樱略有些迟疑,不觉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个百里策,如此无礼,连衣衫都撕破了,就不知道——”
一股子邪火顿时也是涌上了苏颖的心头,让苏颖恼恨非常,原本沉润而深邃的脸容,如今竟似生生撕开了一缕裂痕。
苏颖美眸之中染上了一层怒火:“妹妹何处此言?难道阿颖竟是那等不知羞耻的人?倘若,倘若我当真被人坏了身子,便算是力不能拒,必定也是自尽以血耻辱。又哪里会苟且偷生,忍辱活着。”
苏颖向来是待苏樱这个妹妹极温和客气的,如今疾言厉色,美眸含嗔,倒是生生有些吓坏苏樱了。
苏樱也不觉呐呐低语:“阿樱只是关心姐姐,并无其他。”
苏颖心尖儿却不觉一阵子的着恼,分明也是不觉升起了缕缕锐痛,煞是不舒坦。
苏樱向来是她捏在手里面的面团,任由她揉搓圆扁。料来,她也不是故意给自己添堵。
可苏樱这么言语,只恐是心里面当真有这样子的想法。
连苏樱都这么想了,还不知晓京城别的人如何议论。
只怕,传来传去,就说自己当真被百里策奸污了身子。
这世间的男儿,任说嘴里如何欣赏你的才情,可是实则却介意于你的清白。
就算苏颖是无心失身的,却也不似之前那般美好若玉——
苏颖这样子想着,一双眸中却也是禁不住蕴含了缕缕的恼意。
她小心翼翼呵护着的,百般爱惜的名声,如今却是让人轻轻的毁了去了。
就好似雪白的衣衫之上,如今添了一点污垢,还是洗不去的那种。落在了雪白的衣衫之上,显得是格外的刺目。
苏颖原本也是极在意这个的,自然越发生恼。
便是平时在苏樱跟前,刻意做出的那份宽容大度,如今也是荡然无存。
那极美的面容,流转了缕缕锋锐寒意,竟似蛰伏的野兽,极美之中流转几许锋锐狠戾。
平时那一派柔美宽厚,淡然若尘,却也是荡然无存。
苏樱也似怔住了,她不自禁的为苏颖开脱。苏颖今日遇到了如此屈辱的事情,备受打击,就算不如平时温和,也是可以理解的。
自己怎么可以这样子小气,此时此刻,居然还跟姐姐计较,嫌姐姐待自个儿不够温顺。
是自己小家子气,不懂事,都这个时候了,还一颗心想着这些。
这般想着,苏樱不觉搅紧了自己手中的帕子。
她如此说服自己,却忽略了一件事实,此时此刻,她背后冷汗津津。
实则此时此刻,苏樱并不是气,而是怕。
苏颖身上散发出森森的寒意,流转了几许怒气,竟似散发出一股子极为强大的气场。全然不同平时的温良无害,苏樱在她面前,竟不自禁的生出了惧怕之心。
而苏颖自己,也是想要加以忍耐,维持住平时那宛如仙子一般温良无害的姿容。
然而饶是她素来坚韧,此刻胸中怒意也是不可遏制,难以消除。
耳边却也是听着苏樱小心翼翼的言语:“今日原本是要看那昭华县主笑话,不知怎么了,却撞见了宣王的无耻勾当。我瞧,便是皇后娘娘也是呆住了。”
苏颖宛若被泼了一头凉水,给因为灼热怒意烧起来的脑子清醒了些。
不错,那处是元月砂的罗帐,被灌药的是元月砂的宫婢。
必定是元月砂设计百里策,可是百里策却将自己给扯了进来。
闹得自己一身骚。
元月砂,原来是元月砂这个贱婢!
她仿若是自己克星,自打自己遇到元月砂便是处处不顺,然而几次接二连三的陷害元月砂,却也是并无用处。
而如今,元月砂这个贱婢,更毁去了自己清白皓雪的华美。
元月砂这个贱货,如此下贱,怎么可以让她毁去自己一切?
自个儿早应该除掉元月砂,她早应该如此的。
苏颖气得手指头轻轻发抖,嗓音反而是憋得极柔和:“是呀,昭华县主这运气也是极不错的。”
可是打今日起,元月砂的这份好运气只恐也是没有了。
元月砂让自个儿华美的裙摆染上泥污,那么自己呢,可是要生生将元月砂按在了泥污之中。
她会将元月砂一片片血肉生生撕碎,将元月砂骨头一寸寸的打断。
要让元月砂血肉尽毁,和入那泥土之中,任着自个儿狠辣践踏。
夜凉若水,折腾了整整一天,周皇后方才是昏昏沉沉,就此回宫。
她原本染了风寒,身子已然是有些个不利索了。
如今又一番折腾,云里雾里,却也是令周皇后这病更严重了些。
周皇后脸蛋之上涂抹了脂粉,却也是掩不住脸颊唇瓣所透出的淡淡病色。她原本娇艳如牡丹花儿一般的容貌,如今却也是情不自禁的,添了几许淡淡的憔悴。
周皇后情不自禁的将手帕凑到了唇边,轻轻的咳嗽了两声。
一股子酸苦的滋味,却也是顿时浮上了周皇后的心头。
今日之事,既让周皇后有些说不出的失望,又让周皇后极为茫然的。
她就是不明白了,明明好好的算计了元月砂,怎么就变成了苏颖。如今那莫名其妙的杜清姿死了,白淑也死了,百里策倒是因此获罪,被软禁于家中。
自个儿一番算计,故意设计那么多人都到了,不就是为了让人去瞧元月砂的丑态?
可惜,元月砂的丑态还未曾见到,倒是让百里策的那些烂事给倒腾出来。
百里策便是再多烂事,也是与她无甚关系的。
周皇后眼底,除了恼恨,还有股子说不出的迷茫。
元月砂不过是南府郡出身的贱丫头,从前自个儿并没有认认真真的对付她,方才让元月砂折腾到如今这个地步。便算是周氏死了,周皇后也没有当真能瞧得上这个女人。元月砂不过是有些个小聪明,是范夫人自个儿蠢了,才让元月砂这样子算计了去。
她原本以为,只需要自个稍稍认真,动动手指头,便是能让元月砂粉身碎骨。
可是如今,元月砂莫名其妙的,居然又是安然无恙,什么事儿都没有的。
想到了这儿,周皇后的恼意也是更加浓郁了几分。
不会的,元月砂那乡下丫头,何等卑贱,凭什么逃出自个儿的一番算计?她不过是运气好了些,可巧撞见百里策那档子丑事,居然脱了身了。
然而实则,若等下一次,也未必便有这等极好的运气。
周皇后甚至禁不住想,可是因为这次用了那月意公主百里雪,故而沾染了晦气,乃至于竟似有些处处不顺。
这丫头,自从她出生,便是十分晦气,什么都是不顺。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出生时候的晦气,让自己也是沾染了不顺。
好好的计划,便是生生搅和了。
不过周皇后心里虽然埋怨,到底不是那等意气用事之人。
百里雪这丫头,手段狠辣,又肯做些个下作狠毒的事情,一些个极阴损的事儿,这不得宠的公主也肯沾手去做。
百里雪虽然晦气,可是哪里能再找个这样子能干脏活的妙人儿。
周皇后心里冷哼一声,抓住了手帕,随意轻轻拂了裙摆两下。
她身为皇后,一身衣衫却也是极精巧华贵,这一套衣衫刺绣精致,上面还点缀了几颗珍珠宝石。单单一件衣衫,也是足以彰显周皇后为人行事之矜贵。
周皇后手掌抖抖,仿佛也是拂去那原本并不存在的灰尘。
她如此身份,如此地位,如此矜贵,有些脏事,自然是不必让自己那双矜贵的手亲自去做。
自然有些下贱胚子,有求于自己,替自个儿做些个她不屑做的脏事。
而她自个儿,仍然是清贵高华,极为动人,干干净净点尘不染。
想到了这儿,周皇后伸出手,轻轻的转了转手指上的指甲套。
周皇后回到了自个儿的寝宫,宫女送上来一盅炖煮好了燕窝汤。
周皇后随口喝了一口燕窝汤水,润了润嗓子。
她松了了松面色,脸孔沉了沉:“瑶黄那丫头,唤她来,我有许多话儿要问。”
说到底,都是这个瑶黄,若非瑶黄口口声声,说元月砂那儿有了这样子的动静。
这区区宫婢,没闹腾清楚,便是在自个儿这里做戏,闹得个没脸。
况且瑶黄究竟是心里面不仔细,还是因为别的缘故,周皇后那心里面却也是有些疙瘩。
说不准,也不是瑶黄粗心,而是这死丫头有了别的什么心思。
周皇后那面色,顿时不觉沉了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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