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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个日子,紫竹也是瞧得清楚,元月砂得罪的人颇多。

    自己虽然不敢轻狂,得罪元家正经主子,可是饶是如此,只怕别人也迁怒。

    元月砂得了和北静侯府的婚事,那就是山鸡插了彩羽,顿时变成了凤凰。可当这门婚事化作了泡影,屁股后面的羽毛又被扯了去,那么又不过是只山鸡。

    她们这些婢女侍候过元月砂,等元月砂走了,只怕也是会被各房主子厌弃。

    也是自个儿傻,心里头总是存了一个指望,盼望着元月砂当真能飞上枝头,成为侯夫人。

    毕竟萧家正正经经说亲,并且十分急切,瞧着也好似有些看重这位南府郡的二小姐。

    否则纳了元月砂做妾就是了,又何必正正经经的将这元月砂娶回了家里面去?

    而且若是弃了这桩婚事,这萧家必定也是会招惹若干非议,蜚短流长,损及萧家的名声。

    就算那些风言风语是真的,萧英当真喜爱贞敏公主。陛下也是未必将娇艳的女儿嫁给萧英。以后两人不相好也罢,做情人也罢,也不见得便是能够在一块儿。

    然而这些都不过是她这个婢女的蠢念头。

    萧英说要结亲就结亲,如果不肯要这门亲事了,那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又能怎么样呢?说到底,对方也不过是个南府郡出生的丫头,身份卑微,元家也未必乐意,当真替她出头。

    事到如今,紫竹也是后悔了,她当真应该找做打算。却不能一心一意指望着,萧家肯要了元月砂。

    紫竹也瞧不上画心,觉得她眼见主子遇到事,就已经为自己筹划。这能寻觅到了新主子,必定要有些功劳的,指不定私底下做了什么对不住元月砂的事情。

    画心平时看着老实,本本分分的,可这表面老实的人,也未必就是真的老实。

    这小蹄子不安分,私底下打算也是不少。

    然而正因为如此,画心这样子会算计,如今这般骄狂,这必定是得了什么风声,有了什么消息。

    说不准,她已经知道元月砂大约嫁不成萧家了。

    紫竹方才还暗骂画心骄狂,现在她心里面也后悔不住,后悔没跟画心似的,好好的谋个退路。

    哎,怪就只怪自己太贪心了,实在也是想要图个前程。她这样子丫头,元家也无甚根基,无甚人脉。除了这南府郡的旁支女,只怕也没小姐会挑自己做陪房。她心思太大,不觉一门心思指望着元月砂。想不到这心心念念,最后只怕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其实仔细想想,以元月砂这样子的身份,又凭什么飞上枝头做凤凰?

    萧英一时挑中了元月砂,那必定也是一时的糊涂,哪里做得数,做的准?

    元月砂跟公主一比,更什么都算不上。有了贞敏公主,萧英又怎么会娶元月砂?

    哎,这些事情,自个儿想一想就知道了,怎么就没想个通透?那可真是猪油蒙了心!

    若那婚事没指望,当真也是进退两难了。

    紫竹嘴唇动了动,还盼望从画心嘴里面掏点消息。

    只是一瞧见画心那趾高气扬的样子,一时居然也是十分厌憎,话儿到了唇边,那也是说不出口。

    画心却一边磕瓜子一边冷笑:“瞧紫竹你这样儿,怎么这般容色,这样子的气馁?你素来也是个伶俐的人儿,难道还当真糊涂了,以为咱们院子里面那个姑娘,当真能够嫁入侯府不成?我告诉你,那叫痴心妄想。也不瞧一瞧,看看她那性儿,能不能上得了台面,有没有这个福气。我告诉你,就算是嫁进去了,没多久准要休妻。萧侯爷那也不过是一时糊涂。”

    紫竹见她说得十分难听,一时之间,也是觉得污了耳朵。

    若是往常,紫竹难免要说画心几句了,可是如今,她也是不吭声。

    紫竹不吭声,那几个粗使丫鬟自然也是不敢吭声。

    毕竟她们和元月砂相处的日子浅,情分也不过如此,也没有多深。

    唯独烟沉很不欢喜,盯着画心,又瞧瞧紫竹。

    画心都这样子说话儿了,为什么紫竹不理会?

    烟沉也不是傻丫头,自然也是瞧得出这院子里面丫鬟的门门道道。

    好似紫竹这样子的,一心自保,盘算自己前程。烟沉倒是觉得,没什么可指责的。毕竟,也是真没什么情分。元月砂也懒得招揽这些丫鬟做臂助,自有可依靠的。

    可话又说回来,就算不能风雨同舟,元月砂平时待这些丫鬟面上也是客客气气的,也没什么不好。

    就算画心不做个忠仆,这话儿也是实在不必说得这么难听吧。

    紫竹心里面不舒坦,原本并不想要在画心面前伏低做小。可是前程茫茫,紫竹到底也还是放软了身段:“你,你言下之意,萧家定然是会退婚?这可怎么说才是,这可是会坏了萧家的名声的呀。”

    就算元月砂是个出身旁支的元家女,可那也是道理说不过去。

    画心嘴唇一翘:“那也是咱们这位小姐无才无德,你说她从头到脚,又有哪一处能让萧家满意?当初侯夫人做寿辰,连那做的刺绣,都是咱们做的。你画的样子,我做的针线活儿。从头到尾,她连个手指头也是没有动过。咱们做的这个绣品这么一递,结果那一次寿宴回来,她便是入了眼,打那以后,萧家就瞧她不同了。可是那绣品是她做的吗?她根本都没有沾一沾针线,动一动手脚。将我做的东西,充作自己的送上去,得了萧家的欢心,让萧家另眼相看。”

    说到了这儿,画心眼底顿时流转了嫉恨之色。

    是了,自个儿若是个小姐,就算是个旁支女,也是能得萧家喜欢的。

    元月砂得宠,还不是靠着自己绣的那个绣品。

    她忍不住想起了二房小姐元蔷心说的那么些个话儿:“你这丫头,倒也有那么一副好针线,做的东西也好。你做的绣品,便是萧夫人也称赞,说绣得很沉稳,压得住针脚。可这些称赞话儿,是对南府郡的那个乡下丫头说的。人家可不知道,那东西是个丫鬟绣的,还绣得这样子的好。那南府郡的乡下丫头,可自然也不会提你的名字。你瞧她那样儿,说是小姐,连咱们府里面丫鬟都不如,刺绣都不会做。这运气倒是极好,能有你这个聪明伶俐的人儿,居然肯这样子帮衬她。”

    那一番话说得画心心里面很不是滋味,很有些不甘心。

    不错,一个小姐,连女红也是做不好,哪里好像什么小姐,这根本就是只野鸡。

    那一次从北静侯府回来,元月砂称赞了她们两句,还赏了点银子。

    紫竹这痴货欢天喜地,可是画心却不甘心。

    元月砂凭什么得了萧家的婚事?还不是靠着自己做的这个刺绣?她这样子,随随便便就将自己打发了,可见是个忘恩负义的。

    既然是元月砂先不厚道,那自己也是不客气。

    之后元蔷心拉住了画心的手,硬生生的套了一个金丝手镯,画心半推半就的,也让这个手镯子留在了自个儿的手腕上。

    二小姐会说话,知晓自己的功劳,出手也大方。更要紧的则是,二小姐是二房正经的姑娘。便是犯了错,有些不是,那也是正正经经的元家嫡出,可不是什么南府郡的野鸡。

    紫竹听了都是忍不住皱眉头,画心这丫头,听着就知晓心野了,有了非分之想。若是往日里,自己必定是要说几句。可是如今自个儿前程都还不知晓在哪儿,哪里有心思说这个。

    画心其实并不糊涂,她也有自己的心思成算。

    她就是故意这样子闹,这样子说,这么出格,传了出去,更能顺元蔷心的意,能让元蔷心舒坦。以后巴结元蔷心,便更能得宠。画心这是笃定了元月砂必定是要被逐出元家了,拿捏着将元月砂当做献媚新主子的踏脚石。

    可偏偏却有人这个时候,打画心的脸:“画心姐姐,你既是服侍二小姐的,哪里能说出这样子的话。我瞧你是猪油蒙了心,脑子糊涂了,自以为是,可笑得紧。你当真以为,萧家当初瞧中二小姐,是因为你绣的那块帕儿?怕是有人捉摸着,自己要是个小姐身子,也能嫁到北静侯府里面去了。”

    说话的正是烟沉,满脸都是不屑之色。

    紫竹几个倒也是吃了一惊,烟沉平时里话儿也不多,身为一个粗使的丫头,整日闷闷的做事情,也是懒得和别的人说个只言片语。

    画心也吃惊,可这丫头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灯,跳起来就要骂人:“谁是你姐姐,这话儿也是不要乱说,称呼也不要乱叫。当真可笑,这可真是贼喊捉贼,不要脸得紧。是谁一个粗使丫头,跑去前面院子,故意摔倒在萧侯爷跟前,使劲手段向着别人跟前凑。也不瞧瞧自个儿究竟是个什么姿色,这一身的粗鄙,不堪入目。你左右不过三等丫鬟,只做些扫地撒水的活儿,这服侍小姐沐浴更衣,梳头打扮,端茶递水的差使,和你有什么关系?却整日里往主子跟前凑。当真是削尖了脑袋往上爬,脸也不知晓要了。”

    画心这丫头本来就是牙尖嘴利,如今一张口,更是尖酸刻薄。

    若是寻常的小妮子,让她这样子一骂,只怕也是挂不这脸,要被骂得哭出来。

    然而对烟沉而言,这些言语又算得了什么?

    她面色沉了沉,冷冷发笑:“二小姐人好,我就是喜欢往她跟前凑。不但以前这样子,我还想跟着她,服侍她一辈子。不像有些人,这人还在雪芍院里面,心已经攀高枝。这想要换个主子也还罢了,还议论二小姐的不是。她总是待你客客气气,又未曾打骂,有功就赏,有过就罚。偏生有些人不要脸,要走了还说她不好。”

    画心也是没想到,这样子一个三等小丫头,敢当众挑起来,落自己脸面,坏自个儿名声。她顿时恼怒得紧,跳起来怒道:“你说的有些人,阴阳怪气,又说的是谁?”

    烟沉根本没有将画心这个满身心眼子的丫鬟放在眼里,不屑说道:“你若是脑子不傻,自然知晓我说的是你,怎么还要我说个明白?”

    画心气结,顿时一伸手,要狠狠一巴掌抽打过去。

    烟沉也是会些个功夫,自然也是绝不肯吃这个亏。一伸手,烟沉将画心的手扭住,再一推,便是将画心推后了几步。

    紫竹瞧着这院子里的婢女居然动起了手来了,一时心中烦闷,厉声呵斥:“好了,你们闹什么,成什么样儿,一点规矩都是没有。”

    分明是画心先动的手,紫竹却是各打五十大板。

    这院子里正有些乱糟糟的时候,元月砂却也是盈盈跪来。

    画心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她人也伶俐,一下子迎接过去。她更是嘴快,一张口就来了个恶人先告状:“小姐,你一不在这院子里面,这烟沉听说你要送出元家了,便是放肆得紧。她一个粗使丫头对我不恭顺,还对我动手。还不是见着,你将要走了,这儿便是没人管得住她了。”

    画心心里民发狠,这烟沉不是对元月砂忠心?她偏偏要元月砂将临走时候的怨气都出在了这粗使丫鬟之上。

    烟沉这小泼辣货必定也是会分辨,可论嘴巧,哪里是她画心的对手。

    然而烟沉却并没有向前哭诉,她与元月砂另外一层关系,非比寻常。

    自己面对元月砂,无需解释。

    元月砂寒水也似的眸子轻轻的掠动了几许笑意,竟似蕴含了一缕浅浅的讽刺之意了。那缕不屑的神色,在元月砂的眸中掠过,一闪而没。快得好似天空之上的流星,也似瞧不出其中浅浅痕迹。

    “好了,吵吵闹闹,任是谁对谁错,院子里面也是不合如此吵吵闹闹,都给我闭嘴吧。”

    画心张张口,一时气闷,话儿到了唇边,也是说不出来了。

    元月砂小小年纪,身子极纤弱,容貌极秀美。她原本是那等怯生生的样儿,却也是不知怎么了,竟似蕴含了一股子说不出的威仪震慑之力,让画心不敢造次。

    画心心里面不痛快,她还想说动元月砂,责打烟沉二十板子呢。

    这死丫头,居然敢顶撞自己。想不到状还没告完,居然便是让元月砂给堵住了话头。

    画心也是不喜欢元月砂,心里面恼恨。左右元月砂也不是什么正经主子,瞧着也是要被送走了去的。这样子一副模样,居然现在还在这儿张狂。这莫不是以为,元老夫人当真还会给她撑腰,为她做主吧。

    画心嘴一撇,心忖是个不知死活的。

    紫竹却是心思活络了,如今更是有了另一种心思,别样想头。

    元月砂这淡然的样儿,给予了紫竹某种希望,元月砂还能嫁入北静侯府的希望。

    她瞧着元月砂,那枚精致的发钗还轻轻插在了元月砂发间。

    紫竹只是个丫鬟,见识有限,并不能瞧出来,这枚发钗是宫中之物。饶是如此,她也是觉得这枚发钗做工是十分精美,珠子也是圆润剔透。

    元月砂原本也是没有这个首饰的。

    想到了这儿,紫竹的心里面,却也是不觉更加有几分活络了。

    她轻轻巧巧的扶住了元月砂,凑上前去卖好,也给自己脸上铁青:“是了二小姐,我早就说过她们了。无论是谁对谁错,也不该吵,更不该闹,显得多没规矩。”

    紫竹小心翼翼的问道:“如今主子头上多了这么一枚发钗,做工精致,美态尽显。这必定是萧家为小姐准备的,好生有心。今日,萧家可是商量成婚之事?”

    她有几分贪婪的盯着元月砂的发钗,这钗可真是精致呀,要费不少银钱吧。

    元老夫人再宠元月砂,也舍不得花银子,打这么一枚上好的钗儿。

    还是萧家大方,肯花银子,元月砂能攀附上也是这二小姐天大的福分。

    元月砂眼波流转,轻轻扫了院子里面这些,缓缓说道:“我原有些话儿,要和你们说。既然都在这儿了,便也说得爽快一些。”

    她略顿了顿,方才言语:“今日萧家来,是要和元家商议这门婚事。可却不是结亲,而是退亲。我与萧英的婚事,如今算是没了,从今以后两人便是一刀两断,恩断情绝,再无相干。”

    紫竹啊了一声,身子晃了晃,原本扶着元月砂的手,也是不自禁松开了。

    紫竹颤声:“怎么,怎么会如此?那这枚发钗——”

    元月砂钗头流苏轻颤,让那颗珍珠也是滴溜溜的转着,却将紫竹的梦打得粉碎。

    “这枚发钗,可以算是恩赐,也可以说是一种补偿。总之,我与北静侯府的婚事,如今却也是没有了。”

    元月砂却分明是刻意含糊其辞的。

    紫竹听得怔怔发呆,唇间也是一阵子浓浓苦涩,说不尽难受。

    瞧来这二小姐是冰山,大约也是靠不住了。

    “如今这雪芍院只恐也是要生出些个变故,只怕我也是要迁出元家。当然我纵然是迁出了元家,这身边也是少不得要留几个侍候的人。你们愿意的,便仍然是侍候服侍我。若是不乐意,留在元家,我也并不勉强。”

    那些小丫头听到了元月砂这样子说了,你瞧瞧我,我瞧瞧你的,一时竟也无话。

    元月砂虽然待下面的丫头还算和气,可谁也不乐意离开京城元家。

    背靠大树好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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