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糊中似听到萧冽进了大帐。
她觉得自己似有话想和他说,但是困意袭来,眼睛甚至都没睁开便又沉沉是睡了过去。
萧冽走到她床边,暗影下目光炙热而深邃,低低道,“阿九,我知道你的犹豫,你若没有嫁到纪府,若最先遇到的人是我,喜欢的人也定然会是我!虽然晚了一点,但是没关系,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将苏九的被子盖好,男人起身离开。
夜渐深,明日便是新的一年,很多人舍不得睡,仍旧在把酒言欢。
南宫恕已经离开,再次回燕云关,黄太守也已经带着女儿回幽州城,阿树和长欢半醉入眠,胡大炮一个人在营帐里辗转反侧。
夜渐渐静下来,迎接新的一年。
千里外,盛京,纪府
今年的除夕夜纪府似格外的安静,谢盈和任芷儿都已经化作芳魂消散,二夫人依旧被禁足,苏小姐也早就走了,只剩一个异常安分的陈玉婵,院子里的主子一下子少了大半。
没了主子,下人们似乎也没了过年的兴致,连放烟花炮仗的都少,入了夜,都早早的睡了。
纪余弦甚至都没在府里吃年夜饭,还在和城中的商户掌柜应酬,一直到深夜方回府。
马车在纪府门外停下,锦枫跳下车,回身打开车门想要扶着纪余弦下车。
今日纪余弦喝了不少酒,远远超出平时的酒量,此时定然已经醉了。
纪余弦一身绣着墨莲的红袍,一双妙目有些恍惚,身形却还稳,拂开锦枫的手,一个人往大门里走。
锦枫立刻跟在他身后。
府中红灯蜿蜒,张灯结彩,却一片寂静。
路过栖凤苑时,纪余弦脚步微微一顿,淡声问道,“今日是除夕夜?”
“是!”锦枫低头道。
“为什么没有人放烟花?”男人声音暗哑,带着几分模糊。
锦枫默了一瞬,才道,“大概已经放过了,下人们累了一天,都去休息了!”
纪余弦又站了一会,才转身向着主院走。
进了卧房,门关上,世间才彻底安静下来。
内室的桌案上放着一盏宫灯,暖黄色的灯罩将火光映的温暖琉璃,少女靠在矮榻上,身上随意的披着一件外衫,手里捧着一本戏折子,正半眯着眼睛翻看,一副慵懒的样子。
大概是等他等的困了。
听到脚步声,少女抬头,绝美的清颜一笑,“纪余弦,你总算回来了!”
男人喉咙干哑,双脚像是钉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欣长的身姿被烛火映在地上,明灭闪烁。
他心里似也有火光闪动,模糊而朦胧。
少女放下书,赤脚便下地跑过来,披散着长发,巴掌大的脸上映着火光,清澈的眸子里似坠了星辰,仰头看着他,“纪余弦,今晚是除夕夜,我和阿树他们喝完了酒就回来了,你怎么不在?”
纪余弦呆呆的看着她,想要说什么,却无法张口,只急促的喘息。
少女伸臂抱住他的腰身,“纪余弦,我想你了!”
我想你了!
纪余弦身体猛然一震,用力的抱住她,“苏九、”
怀里空空,什么都没有,深夜的卧房依旧寂静,只有他一人而已。
矮榻上放着一件女子的外衫,看到一半的折子戏散落在那,灯火幽幽,满室消寂。
纪余弦闭了闭眼睛,踉跄走到矮榻前躺下,他果然醉了!
大年初一的早晨,苏九早早起床,萧冽已经洗漱好,正在桌案后看行军图。
苏九穿好衣服,笑道,“新年好!”
萧冽忐忑了一夜的心终于缓缓落下去,还好,至少她没躲着他!
唇角缓缓勾开,男人温润轻笑,“新年好!”
士兵端了早饭进来,大概是因为过年,早饭比平时更丰富,苏九一边吃一边道,“我这是沾了你的光,每天享受亲王的待遇!”
萧冽抿唇淡笑,转身自书案上拿了一个东西过来,往苏九面前一递,“压岁的,送给你!”
他手上是一个像是琉璃的细圈,上面挂着一个雕刻了福纹的精致金玲,响声低沉悦耳。
“压岁的不是昨晚的糖葫芦吗?”苏九半开玩笑的道了一句。
她话音一落,猛然想起昨晚唇角的那一吻,脸上的笑容微微僵住。
萧冽却似没有发觉,将她手里的筷子放下,拉过她的手,将那细圈打开戴在她纤细白皙的手腕上,大小正好。
浅绿晶莹的琉璃衬着她柔嫩的肌肤,晨光一闪,精美绝伦。
萧冽握着她的手腕反复看了看,满意的点头。
这晶石细镯是进贡之物,听说上面的金玲还被得道高师开过光,父皇给了母妃,他第一眼看到,便觉得十分适合苏九。
母妃看他喜欢,笑的意味深长,以为他有了喜欢的女子,便将这细镯给了他。
他一直带在身上,想着有一日戴在她手腕上会如何的惊艳,今日终于如愿以偿。
除了在纪府时不得不梳妆待头饰,这是苏九第一次戴这样女气的东西,不过,的确很合眼缘。
苏九看了看自己身上,耸肩道,“我没有什么东西送给你压岁,身上只有你之前放在我这里的那块玉佩,现在要还给你吗?”
萧冽含笑摇头,“不,那块玉佩归你了!”
“归我了?”苏九惊愕的道了一声,话音未落,帐帘突然掀开,南宫碧跑进来,脆声笑道,“殿下,苏九,新年吉祥!”
说着坐在两人对面,拿起筷子就要吃饭。
目光落在苏九手腕上,南宫碧双目一亮,立刻握住苏九的手,“好漂亮,什么时候买的?”
苏九晃了晃手腕,铃声清越,“是萧冽给我做压岁的!”
“啊?”南宫碧看向萧冽,挑着眉狡黠的笑,“殿下,为何只有苏九有压岁礼物?要一视同仁,我也要!”
萧冽俊颜淡笑,“想要什么,等我进了城买了送你!”
“我才不要后补的,现在就要!”南宫碧不依不饶。
苏九伸手去解腕上的镯子,“这个送给你!”
萧冽顿时皱眉看过来。
南宫碧睨了一眼萧冽紧张的神色,对自己之前的判断越发肯定,忙拦住苏九,转着眼睛娇俏笑道,“不要摘了,我才不要送过的东西,那这样吧,等殿下进城,给我买一份幽州正宗的竹筒饭就行了!”
萧冽浅浅勾唇,“好!”
三人用了饭出门,特准了休息一日的士兵面带欢笑三五成群的走过来,看到萧冽,忙躬身请安问候新年。
迎面胡大炮阿树长欢三人正走来,三人皆身材高大,面容不俗,走在一起,分外惹眼。
苏九目中骄傲,光芒闪烁。
南宫碧突然停下脚步,脸上的笑容收起,恨恨的瞪了胡大炮一眼,转身往回走。
胡大炮一愣,大步上前,皱眉看着少女的背影。
苏九亦不解的挠头,“方才还好好,这又怎么了?”
萧冽唇角勾了抹了然的笑,挑眉看向胡大炮,“还不赶紧去追!”
胡大炮顿时醒悟,抬步追上去。
“这两人怎么回事?”阿树挠着头道。
长欢目光闪烁,却似有些明白了,笑道,“昨晚宴席上大炮和黄小姐的确太亲热了些,不怪南宫小姐生气!”
苏九想了想,正色道,“南宫碧不喜欢大炮,为何还要管大炮和谁亲近?”
“就是!”阿树恨恨道,“难道她不要的,还不许别人喜欢?”
萧冽淡淡瞟了苏九一眼,意味深长的道,“以前不喜欢,不代表以后也不喜欢,男女之间的感情,是很难说的东西!”
苏九眸子一转,惊讶道,“你的意思是南宫碧现在喜欢上了大炮?”
萧冽点头,“不无可能!”
苏九却觉得不可能,南宫碧之前为了不嫁给大炮,闹的死去活来,来幽州不过半月,只不过照顾了胡大炮几日,难道就能喜欢上?
“不说他们了,幽州的习俗,初一这日要拜山神,我带你去看!”萧冽说着去拉苏九的手腕,旁边长欢却突然插在两人中间,客气笑道,“不劳烦殿下,我们带老大去就好了,殿下还忙,不敢打扰!”
说着,握着苏九的手便走,顺便喊了一句,“阿树!”
阿树还在想胡大炮的事,忙应了一声跟上去。
萧冽站在那,眸沉若井,并不见怒气,只淡淡沉沉的看着长欢护着苏九的身影。
看来,他想和苏九在一起,阻力不只那一个人!
南宫碧本来想回帐,回头看到胡大炮跟来,眉头一皱,向着营帐外走去。
“不要跟着我!”少女回头大喊。
“你要去哪儿?”胡大炮担忧的道。
“不要你管!”少女越跑越快,越跑越远,渐渐远离的营帐,周围是一望无尽的草原,长草没膝。
“南宫小姐!”胡大炮追上来,一把拉住她手臂,“不要再往前走了!”
南宫碧一把甩开他的手,冷声道,“不关你的事!”
胡大炮看着少女紧绷的侧颜,皱眉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之前不是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又变成这个样子?
看着男人一副无辜的表情,南宫碧更加生气,紧咬着下唇,恨恨踢脚下的草。
胡大炮走到她对面,歪头看着她,猜测道,“为什么不高兴,因为将军走了?”
南宫碧抬头懊恼的瞪他一眼,愤愤转过身去。
就在此时,突然草丛中影子一闪,一条黑黄相间的细蛇快速的向着南宫碧冲过来。
她惊愕的瞪大了眼,来不及反应,身体却猛然被往旁边一推,跳起来的蛇咬在胡大炮的脖颈上,两条细细的黑色血痕顿时顺着脖颈流下去。
胡大炮面色不变,伸手抓住蛇尾,用力的往地上摔去,摔了几下,那蛇便一动不动了。
南宫碧脸色惨白,看着胡大炮冒着黑血的伤口,慌声道,“这蛇有毒!我去找军医!”
说着就要往营帐跑。
胡大炮一把抓住她,道,“别慌,我认识这种蛇,毒性不强,我自己挤出来就好!”
他一撩军袍坐在地上,双手去挤脖颈上的伤口。
南宫碧跪坐在他身前,一双琉璃般的眼睛紧张的看着。
然而这伤口若是在腿上还比较好挤,可是在脖颈上,胡大炮看不到,胡乱挤了一通,手上沾了血迹,却始终没将毒挤干净,脖颈上以蛇的牙印为中心,渐渐黑了一片,不断的在扩散。
南宫碧脸色发白,看着焦急,突然将他的手按下去,倾身上前,用嘴吸在那伤口上。
胡大炮一下子呆在那。
南宫碧极快的吸出一大口黑色,吐出去,继续吮吸。
胡大炮两只手无处安放,脖颈上那样清晰的感觉到少女柔软的唇瓣吸着他的血,颈脉剧烈的跳动,他一颗心似也要跳出来。
半晌,有鲜红的血流出来,少女用袖子擦了一下嘴,松了口气,“好了!”
胡大炮脖子僵硬的转头,待看到少女,顿时没忍住,噗嗤一笑。
“怎么了?”南宫碧以为脸上沾了什么东西,用手抹了一下,手指碰到唇瓣,才发现自己的唇瓣似乎肿了。
蛇毒沾在唇上,所以连唇瓣一起肿了。
南宫碧脸色通红,气恼的瞪着胡大炮,“你还敢笑我!”
双腿一抬就要起身。
胡大炮忙拽住她的手,双眼清亮,笑道,“没笑,很好看,你变成什么样子都好看!”
她不嫌弃他,用嘴给他吸毒血,让他心里说不出来的感动。
被男人炙热的目光看着,南宫碧脸上的红晕更重,咬唇转过身去。
两人背身坐在草地上,良久只有风声拂过草原。
“你方才怎么了?为啥不高兴?”胡大炮突然问道。
“我不高兴又怎样,你把那个黄小姐哄高兴就是了!”南宫碧脱口道。
胡大炮一怔,微微侧头,“你是因为昨晚我和她、”
南宫碧蹙额,急忙道,“你别误会,我才没有因为你们亲热生气,我、我们毕竟还有婚约在身,就算不会成亲,旁人也都是知道的,你这样和别的女子亲近,分明是让我们南宫府成为笑柄!”
“没有!”胡大炮慌忙解释,“昨晚我只是和她喝了几杯酒,什么都没有!”
南宫碧冷哼一声,“反正我不喜欢她,不许你接近她,也不许和她说话!”
“好!”胡大炮英俊的脸上带了一抹憨笑,轻轻点头。
两人不再说话,互相靠背坐着,各自想着心事。
南宫碧双腿曲起,手臂支在膝盖上,一手托腮,目光看着远方。
及膝的长草几乎将她淹没,她只看着眼前枯草无限蔓延,一直到天边,风一吹,高低起伏。
她突然想,自己不喜欢胡大炮,为何又不想他和别的女子亲近。
真的是因为南宫府的名声吗?
可是这样对胡大炮公平吗?
胡大炮为了她来到这样恶劣荒凉的地方,已经付出那么多,她还要任性的连他喜欢谁,和谁在一起的权利都剥夺。
她是不是太自私了?
明明不喜欢,还要霸占着。
少女清纯的目光带着迷茫,渐渐变的黯淡。
远处有无数人影从幽州城的方向出来,往哈拉山走去拜山神。
南宫碧起身,拍了拍军袍上的草屑,淡声道,“我们回去吧!”
“好!”胡大炮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南宫碧眼睛却极快的闪开,先一步向着营帐走去。
待进了营帐,除了值守的士兵,其他人都去看拜山神了,南宫碧却反常的没有看热闹的心思,回营帐前,突然喊道,“胡大炮!”
“怎么了?”胡大炮转身。
南宫碧踌躇了一下,道,“对不起,我不该向你发脾气。我想过了,我不该那么自私,所以以后不会阻止你和那个黄小姐在一起了,你若喜欢她、”
南宫碧语气一顿,紧紧咬住下唇,没再说下去,一撩帐帘,转身走了进去。
胡大炮还立在那,目光一点点暗下去,像是北漠的暮色,渐渐被黑暗吞噬,变成无边无尽的黑。
原来,还是这样。
他嗤笑一声,不是这样,能是怎样?
本来就不应该有奢望。
只是,不用她说,他心里只有一个人,再不会喜欢上别人。
男人深深吸了口气,踩着脚下枯草,大步往远处走去,脚步沉重,周围清寒,似永远都走不进阳光。
没关系,只要他喜欢她就好了!
咧嘴笑了笑,男人高大的身体挺直,什么都压不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