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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曲子。
“是钢琴曲。”姜知星也不知道为何自己这时候会说这样的话。
“是景阳。”曾举默然想着,忽然问道:“谁听过这首曲子?”
烈阳号战舰指挥厅里的官兵们对视无语,确认谁都没有听过这首平缓至极、甚至显得有些懒散的钢琴曲。
战舰远方的生活区里,那名穿着灰格子衬衫的研究员,端着一杯茉莉花茶,看着光幕上的那些燃烧的线条,眼底深处现出一抹激动的神情,早就忘了喝茶。
下一刻他眼里的激动变成了惘然,心想,是谁在弹琴?
……
……
那栋叫七二零的居民楼吸引并且杀死了很多暗物之海的怪物,但不可能把所有怪物都吸引过去,因为那些怪物是没有智识的,也没有什么战略,更重要的原因当然是因为雪姬不愿意。
从空间裂缝里涌出来的怪物数量很多,穿过山野之后,更是浸染了数量更多的生命,仿佛狂潮一般在星球表面散开,有的向着远方的城市而去,有的已经进入雾山市,沿着公路、地铁通道、高楼之间的绿化带不停前行,数量越来越多,声势越来越可怕。
更可怕的是,大气层高处的那九个处暗者也开始缓缓动了起来。
黑色的太阳降临,并将彻底毁灭这个世界。
轰轰轰!
沉重的合金门不停地承受着撞击。
暗物之海的怪物们已经占据了星球表面很明显的一块区域,速度最快的几千只代序与半尾甚至已经快要抵达别的城市,离空间裂缝最近的雾山市则已经完全被黑色的潮水淹没。
这个地下基地在雾山市北郊,主要负责工厂宿舍楼区居民避难,离得最近,也最先被发现。
不知道有多少只怪物这时候正在向合金门撞去,直至把自己撞成齑粉,那些孢子也会尝试渗透进去。
基地里的人们看不到门外的画面,只能听到撞击的声音,反而觉得更加恐怖。烟尘从上方簌簌落下,那些怪物们撞不开合金门,孢子也无法渗透进来,但想着隔得如此之近,谁不害怕?
半圆形的阶梯广场上已经没有人,四千名人类早就已经撤退至通道后方的生活区,不时有哭泣声响起。
淡蓝色的光正在变浓,引力场发生装置启动。
嗡的一声轻响。
生活区与外界完全隔离开来。
很多人下意识里抬头向外面望去,已经看不到广场上的巨大光幕,只能看到一片虚无。
正在准备房屋分配的伊芙女士,低头望向手环上弹出的画面,脸色有些苍白,神情难得地显现出柔弱。
她不知道自己以及这些人还有没有离开这里的一天。
接下来,这里以及这颗星球上的人类就只能等待着死亡或者奇迹的降临。
……
……
雾山市北七十公里外,那座大山已经垮了一半。
藏在山体深处的一些生命,很快便被无形的暗能量所浸染,变成怪物向着塌落的乱石那边掠去。
金光微闪,那些怪物便成了青烟,消失在了虚无里。
欢喜僧缓慢地在乱石里坐起来。
僧衣已然尽碎,他懒得再去大涅盘里拿一件。
看似瘦弱的身躯表面,有着十数道伤口,伤口不深,隐隐可以看到里面的金光。
不是金佛的漆剥落了,而是肉身佛的衣服没了,露出了真正的金身。
他是朝天大陆历史上最强的飞升者之一,能让他受如此重伤的自然是最高阶的母巢——处暗者。
六个黑太阳正在向着星球各处飘去,其余的三个围住了他。
最先从空间裂缝里飘出来的那个处暗者,断落了很多触手。
第二个处暗者腹部下方像小肉翅般的突起也断了一根。
崩塌的大山就像远处的工厂废墟一样,笼罩在阴冷死寂、又充满了狂暴杀戮意味的强大气息里。
如果按照朝天大陆那边的说法,这方天地已然魔焰滔滔。
欢喜僧回首望向已经被黑暗潮水淹没的雾山市,看着隐约可见的那栋居民楼,心想陛下该出手了吧?
……
……
时间到了。
不是因为宇宙里生出了什么感应,多少颗恒星隔着多少光年排成了怎样的形状。而是因为井九随手弹出的那首钢曲琴到了结束的时候,他想不到更好的曲子,也忽然不想再弹。
他的右手离开了黑白琴键,左手也离开了窗台。
在七二零栋楼旁的天空里的那些剑弦收回他的身体。
那些挂在剑弦上,像无数小旗般的残火纷纷坠落,看着很是好看。
有些宽松的蓝色运动服变得合身,稚意十足的眉眼稍微沉稳、或者说木讷了些,他变回了那个少年。
然后,他看了雪姬一眼。
雪姬没有看他,也没有像前些天那样看着虚空里的某处,也没有像昨夜那样看着北方某处。
她忽然伸出可爱的小圆手,指向卧室。
卧室里是昨天整理好、今天又被翻的乱七八糟的行李包,里面有花溪的衣服,还有些别的。
花溪忽然变得聪明起来,把手里已经攥得快要碎掉的面包片扔回桌上,又在衣服上擦了擦手,跑回卧室里,在凌乱的行李包里翻了半天,翻出了一块红布。
这块红布是他们在雾山市商场二楼中老年服装专柜买的。
啪的一声轻响。
雪姬踏碎窗台上的一颗冻梨,跳回沙发上。
那颗冻梨顿时稀烂,已经有些腐酸味道的汁液迸射的到处都是,然后瞬间被冻结成冰。
井九看着那些浆汁被冻住的模样,觉得好像在哪里看过类似的东西。
他忘记了很多事情。
主星南方冰盖下的现代艺术馆里有个蓝色的游泳池,那些代表暗能量的石油不停向里面淌落。
熟悉感便是从此而来。
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房间里的温度急剧降低,厨房里滴水的管子安静下来,隔壁的那片花海已经变成了冰雕,整栋居民楼都变得严寒无比,寒意甚至已经蔓延到了更远的地方。
花溪每晚都在冰块里睡觉——虽然她自己不知道——她对严寒的耐受力已经很强。搓了搓被冻红的小手,把最厚的自加热仿绒大衣穿到身上,拿着那块红布来到沙发前,双手一展便把雪姬抱在了怀里。
井九提起行李包向外走去,临出门前习惯性看了一眼厨房,看看火有没有关。
房间阴暗的角落里忽然传来一声猫叫,原来那只怀孕的小花猫躲在这里。
井九看着小花猫微微鼓起的腹部,想着伊芙老师带去基地的那名孕妇,犹豫了会儿,走到角落前,伸手准备把它抱起来一道带走。
小花猫嗷呜了一声,伸出锋利的爪子,闪电般在他的手背上挠了两道。
井九当然不会受伤,但如果让这只猫就这样留在家里,只怕稍后会被冻死。
他想了想,学着雪姬先前的方法,右手拍了拍自己的左肩,放出一道剑火。
那道剑火悬浮在客厅的空中,散发出的温暖把寒意消减了不少。
做完这些事情,他再次提起行李包,用另一只手牵起花溪,向着屋外走去。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了。
又是吱呀一声,一单元的铁门也被推开了。
片刻后,小花猫小心翼翼地从厨房阴暗角落里走了出来,确认没有什么危险后,踱到了客厅里,纵身跃到沙发上,就在雪姬经常靠着的那处趴了下来,看着空中那团剑火,感受着温暖,舒服地闭上了眼。
吱呀的声音除了门能发出来,鞋底踩着冰雪也能发出来。
井九与花溪走出单元门,来到花坛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