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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怔了一怔,哑然失笑,“你问我迎合着这一众凡人只想着金铢恶心不恶心?那我要问你一句话了,”她抬手摇摇一指,指尖一滞,却又把手收了回去,低头时候似有若无笑了一声,“这楼顶黑压压的,本公子也瞧不清自己指的那儿了,你且自己看罢,这帝京外,有个挨着的城,叫护城,这护城便是护卫京城之意。如今这护城要失守了,到那时候这一众百姓都是俘虏,受人束缚,任人欺侮,莫说是迎合旁人,就连充监充妓的也比比皆是。我要问你的便是——你觉得那时候恶心不恶心?”
这句话叫我愣了一愣:“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就是想告诉你,本公子很缺钱罢了。”她灌了口酒,忽然抓住了我方才那句话,偏着脑袋问我:“你为何说迎合着楼下一众……凡人?”扑哧笑出声,“本公子说你飞得跟个神仙似的,你莫非真把自己当神仙了?”
我有点怕说自己是神仙吓到她,索性望着她,不说话,却暗暗捏了诀术,打算探一探她的元神,顺便瞧一瞧她在这凡世间到底经历了什么。
她看不到我的动作,一手拥着酒坛,一手枕在颈下,躺在楼顶之上,身形恣意又洒脱。
她一定也看不到自己那素袍在夜空之中的翩翩模样,看不到自己被她枕着的衣袖上那浅墨色的竹叶迎着夜风鲜活得似有沙沙声响,看不到月水洒下、映得她整个面庞都如玉一般细腻温润。
比起当年同她在这凡间花楼顶上饮酒的时候,今日,我更能瞧得清楚这眼前的人儿。我觉得欣喜也觉得心疼,甚至有点害怕。欣喜的是自己能看得清楚她的姿态容貌,心疼的是她倒像同我交换了双眸、如今看不清楚的那个人成了她。
至于为何觉得害怕……是因为她这般揽酒枕袖望清风的模样太过潇洒不羁,太过倜傥俊雅,我怕她果真投错了胎成了男人,更怕成了男人的素书比本君还要帅气风流。
幸好她灌下一口酒又道:“像你这般一眼能瞧出我是女儿身的倒是不多。你也看到了这楼中俊俏的公子比比皆是,有些生得比女人都美。我个头比一般姑娘高一些,说自己是男人,也是有很多人信的。你看我他娘的缺钱缺到这份上了。”
“你既然觉得我没钱,刚才喊我做什么?”我道,信手捏出一块绢帕,替她擦了擦从唇角洒到脖颈上的酒。
她侧目望着我,甚是调皮地握住我的手,半撑着胳膊靠近我,眉睫倦倦一挑,道:“我看上了你长得俊。若是搁在往日,本公子一定要找个有钱人掠他个几十万金铢,”她笑得愈发开心,话也愈发不正经,“今夜不同,如你所见,今夜,本公子我打算卖身,怎么着也得找个能看得下去的人挽手入眠,你说对不对啊,俏郎君?”
她一定没有发觉,她的眼神其实并未落在我脸上,而是落在我脖颈处。
她看不到景象,眼力竟然差到了如此地步。
我又握上她的手,她反应了分秒,想抽回去,我便连手带人儿都裹进了怀里。
她身子微微抖,略急促的吐息悉数落在我脖颈上,我抚着她的后颈本想安慰她,她却因着我的动作抖得愈发厉害。
“莫怕,让我抱一会儿。”我说。
她便不动了,额头抵在我脖颈处,传来方才被夜风吹得有些凉的温度,“不知为何,你我认识这不过几刻,我却有几分你曾是我的故人的错觉。”她低声道。
这话叫我一怔,下一刻脱口而出,“你是说长相还是说气泽?”
怀中的她轻笑出声,“气泽这种东西虚渺难捉,如何能判断是故人,我自然是说长相。”
话音落定,我又是一怔。
“怎的不说话了,莫非‘故人’二字,触到了你的伤心事?”她含笑问我。
下一秒,我将她裹得紧了一些,下颌抵在她头顶,压了许久的话,终于说出来——“素……苏月,我有一个故人,提到她,我有些想哭。”
若本君没有记错。
若本君没有记错,一万三百多年前,我与素书初相识,一同在凡间慕花楼顶饮酒,那时清酒过喉,我曾同她说过几句话,那几句话同今日这几句极其相似,只不过当那提到故人便想哭的她,成了提到故人便想哭的本君——
“我偶尔也会有你曾是我的故人的错觉。”
“你是说长相还是说气泽?”
“气泽这种东西太过虚渺,气泽想像的神仙不在少数,如何能判定那是故人。我自然是说长相。”
“‘故人’二字可是触到了你的伤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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