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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香楼的老鸨,颜如新心情很不好。
她的心情一不好,楼子里的姑娘便都遭了殃,不过很显然,最遭殃的还是前段日子被她当成眼珠子疼的顾轻红。
“轻红啊,安平伯府的世子爷打发人来说了,今晚不管是谁出银子,他都比他多一百两,你就不要再见别的客人了,好好打扮一番,乖乖等他来。”
顾轻红正往脸上抹着胭脂的手便顿了顿,她从镜子里对上颜如新笑得见牙不见眼的脸,轻声问道:“妈妈,安平伯府的世子爷,可是那个外号小阎王的徐桢徐世子?”
“哎呦,可不就是他吗!”颜如新笑着上前扶了顾轻红的肩,探手拿了妆台上的各色钗饰在她头发上比划着,嘴里则说道:“要说这天香楼你就是当之无愧的花魁呢,才走了个王爷,立马就来了个世子爷!”
顾轻红手顿时便一抖肩甩了颜如新的手,霍然抬头一脸怒火的瞪了颜如新,哽着嗓子问道:“妈妈,我这一个月来替你赚了多少银子,你数过没?”
“哎,瞧你这话说的。”颜如新扔了手里的金钗,在一边的锦墩里坐了,板着细细白白的手指头算着说道:“轻红啊,你是赚了不少银子,可你知道妈妈我养着你要花多少银子吗?你这身上穿的,手里用的,嘴里吃的,哪样不要银子?”
“我是穿龙袍了还是吃凤肝了?吃吃用用一个月能花了上万两银子?”顾轻红涨红了脸问道,“五爷出了一千两一天包我,这一个月下来,便是足足三万两银子,还不包括王爷平时手里漏出来的打赏钱,妈妈……”
“好了!”颜如新脸色一变,猛的站了起来,冷着脸说道:“昨儿个城西韦老爷来你嫌弃人家老,说一身的霉烂味,不肯接,妈妈也不难为你,不接就不接。可徐桢是谁?他堂堂的世子爷,你又不想接,我到是想问问你,顾轻红,你想干什么?我莫不是还想着王爷会来接你入府?你死了这份心吧,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已,看看你是什么德性!”
顾轻红眼眶通红的看着颜如新。
“妈妈,怎么就这样看死了我?说不得王爷……”
“切!”颜如新嗤笑一声,满目讥讽的打量着顾轻红,冷声说道:“你也不是不小了,翻个年都二十了,入这一行也有五、六个年头了,怎么就还是看不明白呢?”
顾轻红咬了嘴,瞪着顾轻红的眼睛里,大滴大滴的泪水像断线的珠子一般,直往下掉。
颜如新却视而不见,戳人心的话,像刀子一样噼里啪啦的直往外蹦。
“王爷要真对你有意,他会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走了?王爷真对你有意,不是早该派人来接你进王府了吗?王爷要真对你有意,他能离了这天香楼,就把王府里的侍妾给抬了侧妃?”
顾轻红身子一僵,怔怔的看了颜如新,哆了嘴唇说道:“你说什么?”
“哼!”颜如新冷声哼了哼,没好气的说道:“我说王爷抬了府里的侍妾当侧妃,你怕是还不知道吧?”
“谁?是谁?”顾轻红哆着唇,颤声问道。
“谁?”颜如新目光鄙夷的上下打量了顾轻红一眼,冷笑着说道:“清平候府的大小姐,王雪嫣啊?怎么,你不知道?王爷没跟你说吗?”
“哎,你还不知道吧,妈妈我听人说那大小姐可是个美人儿,据说是明眸皓齿、玉立亭亭。最难得的是性子也好,不但端庄贤淑还蕙心纨质……”
顾轻红“扑通”一声,跌坐在了椅子里。
苍白的脸几近透明,眼泪大滴大滴的直往下掉,不多时便打湿了衣襟。
是啊,人家堂堂候府的大小姐,不过就是因为生母位份低了点,都只能堪堪为妾!她又算是什么?仔细想来,这么多日子,王爷又何曾说过,要接她入府的话?不过是她痴心妄想罢了!
顾轻红抬手擦了脸上的泪,抬头看向颜如新,轻声说道:“妈妈,非是我拿乔,可这安平伯府的世子……我听姐妹们说起过,前些日子金玉楼的薛明仪便是死在她手里的……我……我真的害怕。”
颜如新眼见顾轻红服软,脸上的神色便柔和了不少,但既便是这般,意思却还是没变。
“轻红啊,你别听那些人瞎嚼舌头,我才跟金玉楼的范妈妈一起吃过点心,那薛明仪仗着自已姿色好,不把世子爷放在眼里,这才惹恼了世子爷……你听妈妈的,这男人啊不怕女人娇,就怕女人不娇,你好好的侍候世子爷,说不得你的造化还真就在世子爷身上呢?”
顾轻红闻言顿时急了,她“扑通”一声,就跪在了颜如新膝下,哑声泣道:“妈妈,你就当可怜可怜女儿吧,女儿……”
“轻红啊,这就是你不懂事了!”颜如新起身扶了顾轻红起来,一脸无奈的说道:“妈妈可怜你,谁来可怜妈妈啊?人家是堂堂伯爵府,我小小一个天香楼怎么得罪得起啊!你就当可怜可怜楼子里的姑娘,给她们一口饭吃,给她们一条活路吧!”
拍了拍顾轻红的手,颜如新叹了口气,转身往外走,走到门槛处,没忘回头说道:“记得,好好打扮,世子爷喜欢红色,你就穿那身水红撒虞美人花褙子吧,头发梳个坠马髻,插那枝点翠镶红玛瑙凤头步摇就行了。”
顾轻红身子一软,瘫在了地上。
良久。
“姐姐,我回来了。”翠浓从屋外走了进来,一眼便看到跌坐在地上眼泪掉个不停的顾轻红,惊呼一声,连忙上前,“姐姐,你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顾轻红抬头,等看清眼前的人是翠浓后,她目光一亮,急声问道:“翠浓,见到王爷了吗?王爷怎么说?他有没有同意接我入府?”
翠浓一脸黯然的垂了目光。
“怎么了?”顾轻红探手攥了翠浓的手,急声道:“可是没有见到王爷?”
翠浓摇头。
“那是……”
翠浓撇了脸。
顾轻红情急之下,不由便加重了手里的力道,急切的说道:“你到是说话啊,到底是怎么回事?”
“见着王爷了,也跟王爷说了,姐姐想要让王爷帮着赎身的事,可是……”
“可是什么?”
翠浓眼眶一红,眼泪便大滴大滴的掉了下来,“可是,王爷说,他嫖资已经结清了,跟姐姐你已经人钱两清,为什么姐姐还要王爷接你入府?”
“人钱两清……嫖资……”
顾轻红如同被雷劈了一样,眼前一黑,差点就倒在地上,幸得翠浓一把托住了她。
“姐姐,王爷他……他根本就没把你放在心上!”翠浓哭着说道。
顾轻红唇角绽起一抹自嘲的笑。
是啊,在他心里,她不过就是一个婊(和谐)子。
谁会把一个婊(和谐)子放在心上?!
“姐姐,怎么办?”翠浓攥了顾轻红的手,泪流满面的说道:“我回来的时候,特地往金玉楼拐了拐,找了从前服侍明仪姐姐的桃伊,桃伊说那安平伯世子不是人,明仪姐姐是活活被他折磨死的。”
“嗤”的一声,顾轻红哂笑出声,她红肿的眼睛看向翠浓,轻声说道:“翠浓,念在我昔日对你好的份上,你记得逢年过节去我的坟头上柱香,不要让我死了也是个孤坟野鬼!”
“姐姐……”
翠浓哭倒在顾轻红的怀里。
“姐姐,你逃走吧。”翠浓抬头看了顾轻红,以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你逃吧,姐姐从前让我偷偷带出去的私房银子,我都埋在城外土地庙前的那株香樟树下了。”
顾轻红摇头,逃?她能逃到哪里去?
只怕她还没出京都城就被抓回来了,到时便是连死都死不痛快!
“对了,姐姐,我刚才回来的时候,看到有个小孩他在颜妈妈屋里,说是他家主子三日后宴客,想请了姐姐去府里陪客,正跟颜妈妈商量付银子的事。”翠浓轻声说道。
三日?
三日后她只怕早就一命呜呼,哪里还有命去赴什么宴?
顾轻红并没有将翠浓的话放在心上,她满腔的心思放在了徐桢那个活阎王身上,往日日子过得没盼头时也不是没想过要死。可是,真的到了这一步,她却不想死了!怪道人常说,千古艰难唯一死,伤心岂独息夫人!
唇角绽起一抹浓浓的自嘲的笑,顾轻红抬手掩了脸,发出如兽般的绝望的呜咽声。她不想死,可是,她的命却由不了她做主。
“姐姐,你听到我说的话了没?”
耳边响起翠浓的声音。
顾轻红怔怔的看向一脸急色的翠浓,哑了嗓子茫然的问道:“什么话?”
“我跟你说,我把城外你藏起来的银子拿出一半,给那个小孩,让他想办法说服颜妈妈今天找了别人替代你,你回头趁着去赴宴的时候,半路逃了。”翠浓轻声说道。
顾轻红混沌的脑子突然间就一片清明。
她偷偷存在外面的那些银子虽然不多,可也有个几千两,颜如新不可能放着到手的银子不赚!左右不过都是一个死,她为什么就不能试试?
顾轻红一把攥住了翠浓的手,“你去,你快去找到那个小孩,你跟他说,我给他一百两银子,一定让他帮着替我推了今天晚上……”
翠浓点头,一骨碌爬了起来,转身便往外急急跑去。
永宁郡主府。
容锦正与柳念夏和杏雨商量着明天进宫的事宜,兰心在外面说福娃回来了。容锦止了嘴里的话,抬头对外面说道:“让他进来吧。”
不多时,福娃一头汗的自外面走了进来,“福娃见过郡主。”
已经是霜冻九天的天气,走在外面只会觉得寒风扑面,别说出汗,脖子都会短了几分。容锦不由便一脸奇怪的问道:“福娃,你一路跑回来的?”
福娃连连点头,“郡主,你不是让我去安排您和顾轻红见面的事吗?”
容锦点头,打了量了福娃几眼,问道:“很麻烦?”
福娃喘了口气,抬手擦了把额头上的汗,一脸丧气的说道:“安平伯府的世子爷徐桢点了顾姑娘。”
容锦不由便失笑道:“点就点呗,人家是吃这行饭的,总不能……”
“不是,郡主。”福娃打断容锦的话,闷声说道:“那安平伯府的世子爷,人称活阎王,死在他手里的姑娘没有百来个也是十来个了!前些日子,金玉楼的头牌薛明仪就是死在他手里的。为这,金玉楼的老鸨哭得比死了爹娘还伤心呢!”
容锦脸上的笑不由便敛了下来。
一侧的杏雨看见了,抿了抿嘴,轻声问道:“郡主,您为什么要见那顾姑娘啊?”
“我听说睿王李恺很是看重她,想着……”话声一顿,容锦抬头看了福娃,说道:“那顾姑娘没去找睿王帮忙?”
“找了,顾姑娘一得了消息,便让贴身的婢女翠浓去了睿王府,只是……”福娃喏喏着没有往下说。
容锦想了想,问道:“睿王翻脸不认人?”
福娃点了点头。
容锦冷冷笑了笑。
果然,男人提起裤子,翻脸比翻书还快。
“既是这样,那就算了吧。”容锦对福娃摆手道:“我原也不过是想问她些话而已。”
福娃却是欲言又止的看了容锦。
“怎么了?”
“颜如新不敢接了我的定银,我本是打算回来跟姑娘复命的,可是翠浓却在半路拦了我。”福娃轻声说道:“她说顾姑娘愿额外贴补个二千两银子,只让我想办法说服颜如新推了安平伯府的世子爷!还说,事成后赏我一百两银子买糖吃。”
“一百两银子买糖吃?”正同琳琅从外面走进来的南楼,咋舌道:“开个糖铺子都绰绰有余了,这顾轻红还真是财大气粗啊!”
“琳琅姑娘,南楼姑娘,你们来了。”
杏雨起身招呼两人落座,吩咐杏花去沏茶,她搬了个绣墩坐在了容锦的下首,待杏花奉了茶进来,亲手接了一一递给南楼和琳琅。
琳琅接过道了谢,回头看了容锦问道:“容姑娘你想见顾轻红,是不是想坐实了睿王私通外敌的罪名?”
容锦笑了笑,点头道:“也不全是。”
琳琅脸上不由便绽起一抹疑惑。但眼见容锦无意多说,她便也没有再往下追问,而是端了盏喝茶。
福娃这个时候看了容锦问道:“那,郡主,顾姑娘那边,我要不要去回个话?”
容锦想了想,看向琳琅问道:“琳琅,你是个什么意思?”
“我?”琳琅脸上怔了怔,她是没想到容锦会问她的意见,一怔过后,便又笑道:“这端看她对姑娘你来说,用处大不大。若是用处大了,自是留着的好!”
一侧的柳念夏拧了眉头,轻声说道:“要留下顾姑娘,就得想办法解决了安平伯世子,怎么解决?”
“那还不简单?”南楼轻笑一声,抬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嘴里更是配合着动作,发出“咔嚓”一声,说道:“人死了,不就一了百了了!”
柳念夏不由便变了脸色,“这……他可是世子爷!”
“那又怎样?”南楼脸上绽起一抹邪肆的笑,说道:“王爷都能杀,区区一个伯爵府的世子,算个毛!”
柳念夏不由便朝容锦看去,“郡主,眼下已是多事之秋,不……”
“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容锦脸上绽起抹浅浅淡淡的笑,说道:“这么个变态,留着也是祸害旁人。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琳琅接了话问道。
容锦挑了挑眉头,眉宇间掠过一抹犹疑之色,说道:“只不过,她顾轻红却是值不值,我这么做?”
屋子里顿时静了下来。
这个问题,是谁也不能回答的。
福娃眼见得所有人都是一脸沉思的样子,他干脆走到一边的小杌子里坐了下来,想着,不知道娘和爹爹见上了没有?还有,几个侄儿也不知道乖不乖。
“算了!”
一片寂静中,响起容锦清脆的嗓音。
所有人不由都抬起头来朝容锦看去,不知道她这句“算了”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不是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吗?我就权当是积德行善了!”容锦对着众人说道。
就是说,她这是拿定主意要除掉那个安平伯府的世子了!
柳念夏脸色变了变,还待再劝,不想,容锦已经喊了福娃上前,吩咐道:“你想办法见了那翠浓一面,告诉她,事情我可以替她办了,但从今以后,她家姑娘的命就是我的了!顾轻红要是同意,这事我就做了,要是不同意,那就让她自求多福吧!”
福娃应了声“是”转身跑了出去。
容锦等福娃跑远了,回头看了琳琅说道:“琳琅,这事你去安排,做得干净点,别留尾巴。”
琳琅点头,“我这就去安排。”
话落,起身便要走。
但却在这时,耳边隐隐响起一阵喧哗声,仔细听似乎还有喝斥过招的声音。
这情形,像是有谁闯了进来一样!
琳琅不由便回头朝容锦看去,坐在容锦身侧的杏雨已经率先站了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问道:“杏花,外面是怎么回事?”
“姐姐,是如意堂那边,棉雾已经赶过去看了。”杏花说道。
容锦还没出声,坐着的南楼霍然站了起来,目露惊喜的说道:“会不会是少主?”
她的话声一落,容锦和琳琅几乎是同时抢身而出。
一行人匆匆赶至如意堂时,棉雾已经同一抹娇小的身影你来我往的过了不少招。
棉雾眼见得容锦赶了过来,连忙出声喊道:“郡主,这人偷偷摸进郡主府,快让人把她拿下。”
而与她交着手的人,却在看到容锦身侧的双凤时,突然收了手,一个纵身便站在了琳琅跟前。
“双凤?”琳琅怔怔的看着头发被汗打湿的双凤,蹙了眉头,问道:“你怎么来了?”
容锦在认出双凤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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